冬天的夜晚已经冷到大街上基本没有来往的行人,我在奶茶店点了一杯圣代,即便冬天再冷,只要想吃冰淇淋的欲望足够强大,全世界都不能阻挡我感受这份冰凉。
通过电话的千里传音,我听完了如云心里的故事,而我在这个故事中参演的角色,不仅仅是一个听众,还是幸福的见证者。
故事要追溯到四五年前,我在读初三的时候。写下这篇文章,是在二〇二三年的元月份。二〇一八年的八月底,那天清晨我在出租屋里早早醒来刷牙洗脸,吃了奶奶做好的早餐,然后背上书包踏上了初三一年的奋斗之路。
如云是我在初三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后来对我来说为数不多的最好的朋友之一。
虽然时间已然久远,但我很清楚地记得,开学的前几个星期,如云就在我背后的位置,我在第二排,她就在第三排。至于我的同桌、前桌,以及周围的所有人,我都没记得很清楚。
昭远也是初三时和我待在一个班里的同学,现在是如云的肩膀。他给我的记忆并不多,但令我印象深刻的事情也有很多。
而我最羡慕他的那一点,就是他包揽了我们初三一年的数学班级第一,有时也拿过全年级第一。只是因为他的偏科,英语偏弱,从而失去了去更广阔的空间发展的机会。
带我们初三英语的老师时常讲:“昭远的英语要是能和数学一样的话那就好了。”他也同样在英语上下了不少功夫,但事实并不理想,学了很久英语的他并没有提高英语成绩,要么稳定,要么退步。但即使是这样,他依然很优秀,不只是在学习,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
中考前的一模考试过去了,不用想,昭远的总分又排在了全班第一的位置。
成绩被公布出来那一次好几个人围着墙上的成绩单看了许久,只是我晚到教室几分钟,站在那一团人群后面,墙上贴着什么东西,我根本就看不到。
如云站在我的前面,看完成绩后的她一转头就见到了我,而后就是我们两个人对视一两秒。
“波!我下次要超过你!”她伸出右手的食指指向我,眼睛也非常坚定地看向我。后来的一秒钟我脑补了好几个画面,最后终于确定,我这两天好像真的没得罪她。随后我缓缓走向成绩单,接下来就是我恍然大悟的一瞬间。
成绩单上印着快五十人的名字,我在第四名的位置找到了我,而如云,在第五名,仅仅比我低了一分。
我走向如云的座位,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可是你说的啊,别说超过我,下次……啊不,下下次,你要和昭远平起平坐。”说完便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去准备下一节课所需要的物品。
其实我的心里已经埋好了种子,下次的二模考试如云肯定会超过我,因为她比我聪明,更比我努力。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二次模考,她竟然甩了我好几条街!果然,这个女人不普通。
此后因为各种考试和中考前的魔鬼式训练,我们的交集也没有那么多,但在高中时,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关系竟然比初三那时的关系还要好。也是后来我在如云的口中得知,她和昭远的关系也一直是断断续续的。
第一次看到如云和昭远的关系很亲密,是在中考前一次换座位的不久之后,他们两个被分到了第一排做同桌。这两个位置看板书视角最好,也是吃粉笔灰最多的座位。
或许是天时地利人和,也或许是做同桌之后感情升温,上天成就了这对鸳鸯,他们两个人的故事也从初中讲到了现在。
昭远和如云如何从不怎么交往的同学关系变成恋人关系的?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我模糊地记得,快中考的某一天的课间,我去讲台旁的饮水机旁接水,回座位的时候看到坐在第一排的如云和昭远在桌子下十指相扣,昭远的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如云也露出微微开心的表情。
霎时间我觉得他们两个既奇妙又不可思议,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初三前三分之二的时间内他们好像都不常交往,更重要的一点在于,他们不会像我见到过的情侣那样表现得特别亲密。
我把水杯交给左手,用一个表情调侃他们,接着我伸出右手准备拆下如云绑在头上的皮筋。昭远见状看似生气又开玩笑地对我说:“你敢拆下来我就把你手剁了!”
如云笑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多说。好似那时在昭远的眼里和心里,如云已经比我重要好多了。
然后呢?我能怎么办!只能尴尬地离开……现在想起来这件事,只能说当时的我手贱,挨骂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天下午的吃饭时间,昭远走到我的座位前,一本正经地对我讲:“以后别和如云走得太近,不要揪她头上的皮筋,你今天也看见怎么回事了是吧。”
“小的明白!”我摆出一个OK的手势,心里却一直在想:“昭远,你小子真行啊!换座位几天就搞下对象了。”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在一起的,但我确确实实打心底里祝福他们。
然而他们的关系并没有维持到中考……直到我们上高中,两个人的关系才慢慢缓和。这段回忆如云说她不好多讲,也没什么可以讲的。只能说,我们在那时依然保持着孩子般的心智,不如把它就交给时间。
上高中我们三个依然在同一所学校,只是在三个不同的班级。昭远在七班,如云在八班,我在十班。
上高一时有天偶然遇见如云,她站在楼道里,手里拿着个饭盒站在七班的门口,刚准备打招呼,如云说:“波,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昭远?里面是一些樱桃。”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何时恢复了往日的关系,但是我非常明白,我这是被当作工具人了。
她看起来好像有说不上来的话,或是有没做完的作业,当时的我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帮助好朋友倒是理所应当的。
后来我接过饭盒,她回了八班,我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再后来就是我的一阵无语和心里抱怨:明明七班就在八班的对面,你们两个秀恩爱还要我当十字架。虽然内心这么说,但我还是很开心很乐意(假的)去帮助他们的。
做了一次电灯泡之后,我在心里发誓从此再也不为这小两口当牛做马了,但事与愿违,我万万没想到还有第二次!
高中时只分过一次班,那是选了文理科之后,高一升高二的那次分班。
我们三个人都选择了理科,昭远因为特别努力,成绩也特别优秀,被分到了最好的三班,如云被分到了九班,而我因为一些原因,偏低的成绩只允许我待在普通班,从而我被分到了十三班。
虽然我们常常喊着公平公正,但高中时期的我们却明显地感受到——人是分三六九等的,仅是一所学校,就把学生按成绩划分成了四个梯队。
高三时四个普通班被安排到五楼,文科和理科两个最强的班,也就是三班和十班,加上理科第二强的两个班,被分在了二楼,其他的班级在三楼和四楼。至于一楼,除了心理咨询室,就是一些空教室,但这些空教室不属于我们。
那时距离高考不到两个月,我某天下午收到班里同学的消息,他说如云让我去九班教室。当时的我心里已经瞎编了很多剧情,因为她好久都没有要求我与她见面了,所以这次她肯定有一些急事,如果没有事情的话肯定不会亲自来到我的教室并告诉班里同学让我去九班教室和她见面。
我走向教室门外,太阳将将落下,余晖下的高三楼总是死气沉沉的……但五楼不一样,高三楼的五楼,确实给人一种青春活力满满的感觉。我从嘈杂的五楼教室下到了四楼,透过九班班级的玻璃窗看到了如云,把她叫出来后,我看到她手上握着一板哇哈哈AD钙,但是被拆开拿出了一瓶。
“如云,你捡钱了?”我看着她手捧着的钙奶开玩笑地说道。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嘱咐我把她左手拿着的三瓶奶送给昭远,还答应拆开拿出来的这瓶送给我。我接过她手上的四瓶奶,对她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我难道是想喝AD钙才去帮她的吗?当然不是!我只是很开心很乐意(还是假的)去帮助他们罢了。
到了二楼,这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仿佛这层楼的学生们都只在乎学习成绩的高低。我在一片死寂中缓缓走向三班的后门。
“嘿!同学!帮我叫一下昭远!”靠最后排窗户那个位置坐着一个女同学,窗户是开着的,我出于不打扰更多人的目的,通过窗户和她轻声交谈。
之后她走向另一边窗户靠前排的一个位置,轻轻拍了昭远的肩膀,指了指站在最后排窗户外的我。或许她也怕打扰到别人学习吧。
我把昭远拉到走廊的栏杆旁,把三瓶AD钙递给了他。
“喏,如云给你的,又吃你俩的狗粮,真的是!”
“啊?我不收……你还给她,或者你拿着自己喝。”他用很平静的语气低声说道。此刻我好像感觉到他们的关系不像从前那么好,但也只是我的猜测。
“人家送你的你就拿着呗,别跟我在这犟。”我把那三瓶AD钙硬塞到他的怀里,随后我就上了楼。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间走动时可以非常清晰地听到脚步的哒哒声,但一接近五楼,这个声音就会被淡化。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段时间他们是分开的。至于为什么让我去做这个跑腿的,我思来想去,最后得出了特别自信的答案,那肯定是我特别靠谱!如果有一天你们在网上看到一条消息说白伏不靠谱,千万不要相信,那是电信诈骗!
如果让我用两个字形容他们在高一高二时的关系,那就是忠诚。那两年他们两个都没有被闲话打败,也没有被利益蛊惑,偶尔会有一些小摩擦,但他们绝不说离开彼此。这同样也是我们这群当代年轻人中大部分人可以想到但很难做到的事情。
初入高中,可能我们大部分人都适应不了这里的作息。下了早读的吃饭时间还留在教室里的同学,一般就两种人:第一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第二种就是不想跑腿的。
有一次早饭时间,如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昭远透过教室大门看到如云早上没有吃饭,于是他想都没想就飞快地跑向餐厅买早点。
“当时离上课还有那么短的时间,教学楼离餐厅那么远,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如云在电话那头对我说。我咽下去很大一块冰淇淋,冰凉的感觉一直从嘴边走到了胃。但奈何故事还未结束,狗粮还要继续吃。
当昭远把手上热气腾腾的馒头放到如云面前的时候,如云表现出一副惊讶又失措的样子。
“看见你一早上没吃饭,这个是我刚刚在餐厅买的,还是热的,吃了吧。”昭远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把馒头递给如云。
馒头上冒着的热气,也许是昭远用对如云的关心保持下来的。
看着昭远递过来的馒头,再看着气喘吁吁的他,如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支支吾吾了一小会。
“那个……我已经吃过了,我让同学帮我捎的。”如云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
昭远哦了一声,接着他就摆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此刻的他像没有被认可的小孩子,只能拿着馒头失望地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那时他不知为什么难过,或许每个人对自己重视的事情被拒绝后心情都不是很好吧。但昭远对待如云的态度,以及他的行为,却是那个年龄的我们做不到的。
不出所料,如云的同学都在羡慕。
说实话,故事听到这里,我也羡慕。
高一那时每次下了晚自习,昭远都会在八班门口等着如云,两个人边走边聊,每天晚上把如云送到宿舍楼下,昭远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的宿舍。
“如云!”有一天晚上如云先离开教室了,昭远碰到并叫住了她。如云旁边的同学也都很听话地走开了,留下她和昭远共处。
“你看看你,她们都把我抛弃了。”
“什么?她们抛弃你?不是你抛弃了她们吗?”
“屁话!快说,叫我干什么。”
昭远一把拉过如云的手,傻笑着说:“我送你回宿舍呀!”
日复一日,两个人聊得也越来越多。每个认识如云的同学,也都知道了昭远的存在。教学楼离宿舍很近,但只要如云和昭远下了自习走在一起,这段距离只会变长。对于我们高中生来说,晚上下自习后的时间才是最漫长的,但昭远却不满足于如此大块的休闲时间,甚至在课间十分钟内也要去如云的教室给她送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儿。
高中时我们跑两次操,第一次是早上起床后,第二次则是早上第二节课下课的课间操时间。
有一次课间操时,天空下起了微微小雨,同时伴随着乌云所给的压迫感,整个世界都被阴暗笼罩,仿佛天在下一秒就会掉下来。
如云跑完操时,在操场的门口朦朦胧胧看到昭远穿着那件潮润的校服,脚踩着几乎快湿透的一双运动鞋,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举着一把伞,独自站到那里,昭远也示意如云一起打伞,与如云同行的几个同学也开始起哄。
“如云,你没打伞是吗?过来。”昭远面无表情地说道,或许他在雨地里站了很久,整个人、连同表情也跟着麻木了。
“你在这做什么啊?”如云走到昭远的面前,伴随着轻轻的跺脚低声说道。
“怕你被雨淋感冒啊!我能干什么?在这等你好一会了!”昭远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拿出那只闲着的手托了托如云的下巴,头也微微靠近她的头。
“啊……这……”如云不知怎么说。
“啊什么啊,我送你回教室,别站着了,这要是感冒了我可不心疼你。”
“谁要你心疼!”
两个人一起走到教学楼,路上他们分享着各自的日常和趣事,之后回了自己的教室,准备上第三节课。如果不是时间在限制,谁知道这小两口要聊到几点。
“如云!昭远打着伞站在雨地里有种霸道总裁的感觉!”看到如云进了教室,她的一位同学边笑边在调侃,旁边的同学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赞成,如云也只是和她们说说笑笑。
霸道总裁是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但是不难想象昭远在阴沉的天气下拿着伞等到如云那一刻的模样。
昭远是个学霸,几乎高二每天的午休,他都在给如云讲题。
高一和高二的教室都在主教学楼,一届学生在四楼和五楼待两年就搬去了高三楼,另一届学生两年都在二楼和三楼,而我们是待在四楼和五楼的那届学生。主教学楼有三个楼梯,中间一个,两侧各一个。
中间楼梯上到六楼,是一个大会议室,而两侧楼梯通到六楼则是天台,但是上到六楼之后楼梯间和天台有一扇铁门挡着,两侧楼梯六楼的这巴掌大的地方,就顺理成章成为了小杂物间,或许也是一些小情侣卿卿我我的地方。
闷热的夏天总给人一种躁动的感觉,午休时间留在教室的人基本全部酣然入梦了,但也有好多同学在宿舍也睡不着。那些睡得着的同学,下午起床是更难的事情。
“如云……”坐在如云旁边的同学轻声叫她,如云没有睡着,只是趴在那里。
“怎么啦?”她也轻声回应。
“你也睡不着啊……”
“对,想睡,但是太燥热了。”
“那咱们去六楼睡吧,那上面凉快。”
如云爽快地答应了。
她们从东侧的楼梯上去,楼梯的最上面摆着一张讲桌。她们在讲桌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些往年学生扔掉的英语报纸,把它们铺在地上,两个人就躺在报纸上。
如云在快熟睡时,迷迷糊糊听到了上楼梯的脚步声。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本就困倦的她根本不能再把眼睛睁得更大了。她模模糊糊地看见,上来的是个男同学,而且这个人越看越像昭远。
“怎么睡这里啊?”昭远好像看到如云眯着眼睛,以为她是醒着的。
“嗯?你怎么来啦?”如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她终于把眼睛全睁开了。
“我没事,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看你不在教室,想着应该在这里。”
“什么!昭远你还会想我?”如云对他笑着说。
“那当然了!我女朋友我不去想,难不成要让别人去想啊?。”昭远回答道,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行了,我不打扰你睡觉了,赶紧睡吧,我回教室了。”
“呸呸呸!谁是你女朋友!赶紧滚回你三班好好学习去,我可不想误人子弟!”
昭远没有回答,后来如云辗转反侧也睡不着了。下午上课,在燥热天气和中午没睡觉的双重影响下,如云在课上打起了盹。同桌碰了碰她的胳膊,如云慢慢抬起了头。
“别点豆豆了,喝口水清醒一下。”
如云默默答应了,接着捧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凉水,嘴里的凉水还没咽下去,同桌又问:“中午没睡觉吗?”
“嗯,没睡。”
“为什么啊?最近大家都很困的啊。”
“都怪昭远!”接着如云就把中午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同桌沉默了几秒钟,“早知道不问你了,问你,我还要吃狗粮,过分!”
如云哼哼笑了一下,“好啦,我的错,下课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成交!”
从此之后几天燥热的午休,有时如云还会上六楼睡觉。有一次她们两个在六楼躺着聊天,昭远又偷偷地走了上来,如云拉着昭远的手下楼,留下那个女同学孤零零地躺在报纸上。
如云拉上昭远手的那一刻,昭远内心的小鹿在乱撞,他亲口说的。
后来的几周天气慢慢不再催人入睡,每天的午休时间,昭远都会来到九班给如云讲题。如云学不懂有机化学,昭远就连续好几天中午不睡觉给她讲解,有时在教室,有时就在六楼的楼梯坐着讲。昭远把有关有机化学的知识点和解题技巧全部总结到一张大纸上,接着就交给了如云,但如云连一半都没看完就给弄丢了,于是委屈巴巴地找到昭远,但昭远只是安慰她,并答应后来的几天中午都会给如云补习有关有机化学的知识点。
“这个模型是个甲烷模型,然后这个位置是个苯环,能看懂吗?所以说,这个分子六个原子共平面,所以答案就是这个选项。”昭远指着练习册上那道题,非常小声地给如云讲解。
“我懂了!让我再看一看这个题。”如云拿过练习册,目光聚焦在昭远讲完的那道题上。
昭远抬起头,观察了四周之后又把目光移在如云的侧脸,接着他心跳加速,慢慢靠近如云,在她的脸颊上轻吻。
如云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然后她愣了一会,趴在桌子上不知所措。
“啊!坏蛋昭远!你在干什么!被别人看到多不好!”
“还有谁看得到啊,我刚刚抬头看他们全都睡着了。”昭远摸了摸如云的头。
“好过分啊你!”
昭远嘿嘿一笑。
这是昭远第一次偷亲到如云,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非常难忘的。
两天之后,昭远又给了如云一张大纸,如云接过展开一看,正是那些有机化学的知识点。没错,昭远又在自己空出来的时间里抄了一份。
又过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如云在听昭远讲题时,三思之后还是把话说出来了。
“那个……昭远,你上次给我的知识点……我又弄丢了。”
“嗨!多大点事!你等我一天,我马上再给你造一份。”
如云以为他会生气,但是并没有。昭远也是一遍又一遍,并没有觉得烦。也许在喜欢的人面前,摘到天上的星星也都不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高二下学期的期中考试来临了,第一门就是考数学。考试之前,如云在考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因为记不住公式,她用铅笔在桌子上写下了一些。
如云这次考试所在的考场是昭远的教室,她坐在靠门第一个位置。
“呀!如云,作弊呢?”
“嘘!”如云抬头看到了昭远,之后把食指贴向了嘴唇。
“作弊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哦!”
“要你管!”
如云低着头继续在书里找公式,昭远看她翻了一页又一页,桌子上可怜得只写下了两三个公式。
“这样写多慢啊,我在这给你说,你把我说的写上。”
“好啊,你说吧。”如云的表情变得期待起来。
在两个人的合作下,桌子上留下了二十来个公式和二级结论,昭远走之前笑着对如云说:“下次不许这么干了啊。”
或许昭远看不得如云用作弊的方式获得分数,所以他在期末考试前递给如云一张质量很好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有关这学期数学的所有公式。
“把它背过,背不过也要背。这都是我给你整理的公式,还有一些二次变形,都是朕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啊。”
如云接过那张纸,点头嗯了一声。不出所料,期末考试如云的成绩还不错。但昭远写这些公式的时间,谁也不知道从哪块海绵里挤出来的。
本以为他们会一直好下去,但事实却不然。从高二的暑假到高考结束,他们的关系并不如之前。那天,只留下昭远的一句话:“如云,我觉得高三了,我们两个应该先把这件事情放一放,抓紧学习,我们等到高考结束再谈这些事情,好吗?”如云沉默良久后,也答应了下来。
二〇二一年十月份的某一天,我和如云去电影院看了《长津湖》。说句实在的,正是因为有了我们看电影的经历,我才知道如云有多么特别,昭远的眼光真的很不错。
“波,你去看《长津湖》吗?”晚上九点半,在平日里没有消息的手机突然来了一条消息提醒,是如云发的。
“怎么啦?要请我看电影啊?”
“我们老师要求我们看一看,你明天有空吗?”这是一个周末,上一周进行了一次考试,语文卷子上就出现了有关《长津湖》这部电影的题目。
“啊……我这一个大闲人,啥时候都有空。天这么冷,别人不想和你一起出来的话我就去找你了。”
“真的吗?那我去闻喜还是你来侯马?”
如云住在侯马,我住在侯马和闻喜中间一个被叫做东镇的地方。如果是乘公交或者城际公共汽车的话,东镇距离闻喜有四十分钟的车程,而到侯马,都是一个小时起步。
“我去侯马吧。”
“真的吗?这样你会不会很不方便?”
“不方便个毛线!你来闻喜不是更不方便吗?”
“我对侯马也不是很熟悉,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再考虑考虑。”侯马和东镇之间还有一个叫礼元的小镇,如云从小在礼元长大,所以她才会对侯马还有一些陌生。
“没关系,你早上多睡会,咱们不知道路的话开个导航就走了。”
就这样我们愉快地决定了。
半夜真的一如既往的安静,但我辗转反侧依旧睡不着。我打开手机里的音乐软件,在催眠歌单中开启了随机播放,定时半个小时,又定了早上七点的闹钟,做完这些事情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着。
第二天我在衣柜里挑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外面套了件深蓝色的燕尾服,买了两个闻喜饼子作为早点,上了那趟去往侯马的车。
“如云,你什么时候起身?”
“不知道,看你的时间吧。”
“我到了!就在新港车站这里。”
“我的老天爷!我还没洗头,真的好乱。”
“跟我出门还要洗头注意形象?我跟你讲,今天早上我的洗面奶用完了,我用牙膏洗的脸。”
“我可不想见你的时候让你看到我那邋遢样。”如云笑着说,语气也有一些着急了,“那个……等我半个小时,我收拾完就走。”
这时的我并不知道她和昭远分开了,如云从和我见面到分别,从头到尾也都没提到过那个人。我也并没有多想,可能高三时昭远那个班级每一秒钟都是花在学习上的吧。
我订了下午的电影票,和如云骑着单车去了电影院。到达电影院楼下时,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两三个小时,知晓了她从起床之后一直没吃饭,我们便在一楼的小吃城随便垫了垫肚子。
十月下旬的天气总是凉飕飕的,暖好的手出门没几步后就变得像冰块一样,我朝着双手哈气,搓手,然后看了看如云。
“如云?”
“啊?”
“给你看一个好玩的!”说完我把手放到了如云的脖子后面,如云也缩成了一团。
把手拿出来后,我又补充道:“冬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把冰冰凉的手放到别人的脖子后面。”
如云用敌视的眼神看着我,之后又笑了笑,“你是不是找打?还是吃饱了撑的?”很显然,她并没有生气,于是我又把手放过去了一次。
我们上楼进了电影院大厅,取了票,如云把她的双肩包卸下,从中拿出前几天考试的英语卷子。
“啥时候这么好学这么卷了?”
“哪里有!我们老师发答案了,我就对一对。”
“这样啊,”我在背包里拿出了我的英语卷子,“也帮我对一下,谢谢美女!”
电影院大厅安静得都能听到如云在卷子上勾勾画画的声音,安静得都能听到我们的呼吸声。
“我的天呐!”如云打破了沉默,“你好厉害!”
“嗯?”我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你四篇和七选五全对!”她说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抢过卷子亲自对答案……还真是全对,对完答案后的我愣在那里,脑海里面浮现出一个问题:这五个题到底是不是我做的?
思考片刻后便没有了这样的想法,管他的,老子这么优秀,这些题做全对也是有道理的!
电影结束后,如云和我一同前往车站。我上车之后,如云一直坐在车站那里,我给她发了条消息:“怎么还不走?冷不冷啊?”
如云没有回答我,之后她给我发了一个微信红包,并标注是电影票钱。
“干什么啊?我买票就我买票了嘛,你为什么还退给我?”
“收了吧,欠别人钱我心里不踏实。”
我也跟她解释说朋友之间请一场电影没什么,而且我是一个男生,和女生出门的话肯定是我来买单,但她还是执意要给我钱。
最后我拗不过她,还是把红包点开了,然后给她发了条消息让她早点回家,发完消息就把手机灭屏了,我抬起头看车窗外面,如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车站了。
十二月份,我的十七岁生日。十七岁和十八岁的两次生日都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冬月十五,这天在周六,下午放假。与其说是放假,不如说它仅仅是让我们回家看一眼的时间。周六这天下午三点下课,周日早上八点又要到校,连续过了好几个星期之后才会放出一天的假期。
周日早上她来到十三班门口,递给我一个看起来很名贵的深蓝色礼品袋。如云给我买礼物所花的钱,可能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作为学生,零花钱自然少,这些钱我不知她攒了多久。
“给,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交给我之后她便急匆匆下了楼。
中午我把它带到宿舍,拿出礼品袋里的盒子,里面的东西沉甸甸的。我打开这个盒子,一个保温杯,一枚胸针,一对蓝牙耳机,还有一张贺卡。
前些阵子只是跟她提到过我的蓝牙耳机被偷了,但只是随口一说,她就给我买了全新的。保温杯的价格是我平常在店里直接放弃的,价格太高,自己也不舍得给自己买高配。胸针的图案是摘星星的人,我觉得它的寓意很好,一直没有舍得戴,直到快高考我才把它戴在校服左边的衣领上。佩戴胸针的那段时间,第一次我去九班找如云聊天,发现她在门外的走廊和好多人说说笑笑,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我都认得。
“如云,聊啥呢,那么开心。”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我左边衣领上的胸针,便没回答我,转过身指着那枚胸针,对他们说:“看!我送的!”
我看了看左边衣领上的胸针,又抬头看了看活泼的她,心中为她的乐观感到高兴。
二〇二二年的一月份,我住院了。高三学生回家那天,如云给我发了很多条消息,大意是让我好好养病,照顾好自己。
那天晚上她睡在琨总家里,琨总是我们两个的共同好友,和如云是同班同学。如云用琨总的微信给我发了两个人的合照,两个女孩穿着厚厚的棉服看向手机的摄像头。
由于如云总是不提起昭远,我也很少在别人的口中听到,昭远这个角色已经在我的印象中慢慢变浅了。
二〇二二年六月份,高考。
可能从出分数到等录取结果的过程才是整个高中最难熬的时间吧。
如云报了提前批,被录取到长治医学院,昭远则被录取到太原理工大学。
他们又复合了。快四年了,这四年他们就像是坐了一趟准时抵达目的地的飞机,或许在天上有几次颠簸,但最终飞机也会如期而至。
再次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是他们请我和润海在闻喜吃烧烤,是二〇二三年的元月份,我已经从云南回来一个月了。润海是我们三个人共同的老友,我们彼此认识都是在初三的那个教室。
吃完饭后他们三个在昭远家里打扑克,我中途有一些事情就退出了,并交代如云离开时给我打电话,我们可以坐同一趟车。
最后如云和我赶上了最后一趟闻喜到侯马的车,我们坐在晨昏线上的汽车上一点一点地谈起往事,两个人抱怨时间太快,一眨眼就是四年。虽然四年内她和昭远无数次分开又无数次吵架,但这四年的风雨和其后的彩虹,他们曾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共同目睹。
车窗外的世界逐渐被黑暗笼罩,只有路灯点缀着的车水马龙。
我在东镇车站下了车,告诉如云到了家给我发消息报个平安。这天晚上我一直熬到凌晨三点多才睡着,但也早早醒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们几个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愈发感觉到一种时过境迁,曾经随随便便就能见面的我们,会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形同陌路。
而我不禁回忆起,昭远最终成为如云的肩膀也并非巧合,他一直在坚守自己的原则。
高三一整年昭远和如云都是分开的,在这期间昭远看上了好多女生,三班的就有三个,五班的有一个。我问如云她是怎么知道的,如云说是昭远亲口讲出来的。自己亲口说的……到底这小子还要不要面子啊!
虽然他这一年前前后后对不少女生有好感,但是他从未行动过,一丝丝都没有。因为昭远知道,他心里已经装了一个人了,绝不会允许有第二个人再进来。这是他的原则,也是他对和如云的这份情感的尊重。
在两个人的双向奔赴下,他们等到了彼此。也许这是高中时代的落幕,是黄昏,但是黄昏过后是漫天的繁星,漫天繁星之后,又是崭新的一轮太阳将整个城市唤醒。
在昭远以前的日记本里,几乎每篇日记都提到了如云,有次日记本被班主任发现,因为这件事情他也受到了班主任的处罚。
有好多次昭远故意逗如云生气,因为他说,如云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如云也不在意这些,她对昭远生的气,也都是玩闹般的生气。
很多时候,如云和昭远都是彼此前路的光,他们曾在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把电话打到凌晨两三点,曾在每一个共处的时间里一起吐槽前一次的考试题和今天餐厅的饭,曾在每一个失去信心的时期互相给予鼓励。
他为她的前途照明,她为他的生活添趣。或许两个人最终走在一起,是因为对方身上闪着的光一直存在,无论周遭经历的风雨有多少,他们都会保持着那份执着。
虽然他们在大学分别了,一个在太原,一个在长治,但他们对彼此的热情也丝毫未减。
这次我们的会面,看到他们站在一起幸福的样子,我想起了《名侦探柯南》中小兰说过的一句话:并不讨厌等待的感觉,你等的时间越久,见面的时候才会越开心。
如云和昭远在将来还会遇到更多的精彩,他们的故事并没有结束。
之后的每一次相遇,都将成为久别重逢。
无论身在何处,他们都会成为彼此的向往。
如云把这个故事讲完了,放在手边的圣代也被我吃干净了。我挂掉了电话,披上了大衣走出奶茶店,吹着风慢慢向家的方向走去。
如云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自己穿着洁白的婚纱,昭远穿着一身整洁的礼服单膝下跪,手里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一刻他们是主角。
此时的舞台上,灯光聚焦在只有他们两个在的地方,此刻的他看起来格外英俊,她也看起来分外美丽,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存在。
昭远拉起如云的手,两个人四目相对,他告诉全世界:“如云!嫁给我!”
如云看向周围,她的所有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舞台下面的观众席上,这些人的声音也慢慢大了起来:“答应他!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