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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打苞米

    2006年3月1号,农历二月二。

    二月二,龙抬头,按照老令儿,不少人都赶在这天剪头,除却三千烦恼丝,图的就是个吉利。

    但对于农民来说,一天该干啥还得干啥,不能因为剪头耽误正事。

    这不,一早天刚蒙蒙亮,刘耕山两口子就开始忙活烧水喂猪,他们和人订好了今天打苞米,所以得尽快收拾。儿子刘正义在港里车队开车,跑长途已经两天没回家,所以俩口子只能自己忙。

    刘耕山引井压水,冬天天冷,头天晚上井落了(放水),要不非冻上不可,一旦冻上,轻则要架火烤井管,重则冰块会胀裂井座儿,别看井座儿是生铁,那也顶不住冰块的胀力。

    大瓢倒水,紧压井把,地下水“噗呲噗呲”地涌上来,地下水不凉,还冒着雾气,刘耕山压了两桶水,倒进大锅,郑桂香撅折苞米芥子烧火。

    刘耕山家有8头母猪、3窝肥猪、3窝猪羔,喂一遍得烧两锅水,趁着烧水的时间,他先去收拾猪粪。

    老母猪4头一个圈,有的把粪拉在猪圈炕下面,有的怕冷,炕吃炕拉,还有的还把猪粪拉到食槽里。猪粪冻得杠杠硬,跟冰块一样,得先用镐刨,才能打扫干净。

    为了育肥,不散失热量,肥猪圈都罩着塑料棚,这里的确暖和不少,但一进猪圈,臭乎乎的热气就扑面而来。刘耕山把猪赶开,把猪粪一锹锹撮到墙角的粪孔,再捅出去。

    小猪羔的圈也罩着塑料棚,但这个圈没有粪孔,只能一锹锹撮进桶里,再一桶桶拎出来。

    猪粪有股特殊的臭味,收拾完猪粪,手上和衣服上都有味儿,就算拿肥皂洗、刷子刷,可一细闻,手上还是隐约能都闻到味儿,都知道猪肉香,又有谁知道养猪的辛苦。

    收拾完猪粪,开始和食。

    刘耕山把热水倒进大缸里,再往里倒猪饲料搅拌,饲料有苞米面、豆粕、糠、麸子、鱼骨粉。肥猪吃精料,再加点猪料精。

    老母猪吃饱就行,主要加酒糟和草沫子饲料。这些年养猪的方法一直更新,现在肥猪和猪羔子都吃干料,就是一把能攥成团那程度,而老母猪还是“吱喽吱喽”喝稀的。

    一大缸猪食和好了,两口子一人装上一桶,拎去喂猪。

    烧两锅水,和一缸半猪食,拎整整八桶,才喂完这一遍。母猪一天喂三遍,肥猪和猪羔子喂四遍,农民养点猪是真不容易。

    郑桂香接茬烧火,锅里是酸菜冻豆腐,上面蒸一屉饽饽和丸子,烧一把火,饭菜全熟。两口子着急忙慌刚吃了饭,二柱子的拖拉机就开到了门口。

    刘耕山打开大门,“来的挺早啊!”

    “你不说苞米多吗,不来早点,我怕头晌儿打不完。”二柱子是魏家屯的,他把拖拉机开进院儿,先摆正脱粒机的位置,然后熄火,不平的地方垫砖,把喷苞米棒的帆布桶捋正。

    郑桂香出去找人,刘耕山帮着二柱子收拾完机器,再把铁锹、土篮、粪箕子都预备好,又从后院偏房里拿出一大捆麻袋。

    二柱子拍拍苞米栅子,“大哥,你这苞米也太多了,6大栅苞米,1栅子5000斤,一共得3万多斤,你去年种了几垧地?”

    苞米栅子用“九十二”高粱芥子编成,是个直径2米5,高2米的大圆柱,外围再缠上几道绳子。东北天气干燥,从秋天开晾,几个月光景,苞米早就晾干了。

    刘耕山递上根烟,“3垧。都是要的地,我们三口人加一块还不到1垧地。”

    二柱子:“刚出正月就打,没粮喂猪了?”

    “可不吗。”刘耕山一指前后院,“好几十口猪,一天得200斤苞米,没多少存粮了。”

    “猪可没少养活!”二柱子掸掸烟灰,“现在都去打工了,在家种地养猪的可是越来越少,你种这么多地,养这么多猪,比打工的强吧?”

    “强个啥,年吃年用吧。”刘耕山一笑,“猪行儿一会儿涨一会儿落(读涝),谁也控制不了。

    可饲料一直涨价,尤其是苞米,越涨越高,要不是自己种粮,单靠买粮养猪,根本不挣钱。”

    “是啊!”二柱子抽了口烟,“我听匣子里说,美国苞米便宜,咱国家不是加入世贸了吗,按理说美国就能向往咱中国卖苞米,可咱国家不给他卖。”

    刘耕山:“国家也是为了保护农民,不光苞米,听说大豆啥的,美国都比咱便宜,人家都是机器种地,一人能种几千亩,成本低。万一美国粮食进来,中国农民就完了,咱竞争不过人家。”

    二柱子嘿嘿笑,“那你养猪的不是乐了,到时你不种地,就买粮养猪得了呗!”

    刘耕山也笑了,“就怕美国猪肉也比咱这便宜!”

    二柱子:“不怕,外国人养牛牛都疯了,养猪估计也得也疯了,那谁敢吃啊!”

    俩人唠着,王耕田、王占山、韩镇东、张千里、王二虎、李志学、张有石、沙健康和刘刚几个帮工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

    几个人围着围巾,戴着保尔似风帽,打苞米是个埋汰活儿,不仅累出一身汗,乱飞的苞米屑还会钻人一脖梗子,特别的痒痒。现在天冷,碰哪儿哪儿凉,有的人还戴着线手套。

    打苞米至少也得五六个人,可刘耕山这6大栅子,没10个人都忙活不过来。

    以前黄土村家家有事都找人帮工,像什么盖房子、垒院墙这些大工程,自家人手不够,屯子里老少爷们就会齐伸手,东家请大伙吃顿饭就行。

    那时候热闹啊,干活时一起流汗,吃饭时大口喝酒,老少爷们其乐融融,就跟梁山好汉过日子一样。

    有的男人本来就属于“家里待不下”型,一听谁家有事,马上就乐不呵地去帮工,一家帮几天,一连帮几家,他倒是乐了,可天天不着家,整得媳妇意见都挺大。

    现在不行了,人们都去打工挣钱,再想整点啥大工程,都得花钱请人。

    柴油机打着火,皮带带动脱粒机高速转动起来,刘耕山打开栅子,苞米顺着口子“哗啦”一声滚下来。

    刘刚拿粪箕子接了个满,举起倒进脱粒机,王占山一土篮苞米也紧跟着倒了下去。

    脱粒机立刻“嘁哩喀嚓”响了起来,苞米粒顺着出口“哗哗哗”地落进大笸箩,王耕田和张千里拿着麻袋在下面接,接满一袋就拎到墙边放着。

    脱了粒的苞米棒子顺着帆布桶炮弹似的喷出,李志学拿土篮把苞米棒子送到墙角。

    12马力的柴油机和脱粒机的声音相当的大,起码超过100分贝,它响它的,反正人们也不用说话,干好手里的活儿就行。

    小院里,尘土飞扬,小北风再一吹,苞米屑和碎末子直迷人眼睛。

    打苞米又脏又累,6大栅苞米像是6个巨人,又像是等人移走的6座小山,每一篮子苞米都有二三十斤,都要举到胸脯高才能倒进机器里,每一麻袋苞米都有180斤,都要两人拿扁担抬到墙边儿,这是一场体力与耐力的较量。

    不过这些人都干惯了农活,特别是刘耕山这些五十年代出生的那一辈人,他们从小干农活,虽然也会腰酸背痛,但咬着牙一干就是几十年,似乎他们的筋骨就是为这块土地而生,渴了喝口凉水,累了直直腰,再不行,就吃两片去痛片。

    二柱子看着机器,一会儿给柴油机加水,一会儿把卡住的苞米棒子抠出来,这机器很抗造,但也伤痕累累,有几个崩裂的地方还焊着铁板,有的地方还拧着铁丝。铁轮飞转硬打,铁筛子“呼呼呼”地抖着。

    11个男人就这么忙活着,郑桂香也没闲着,她一个人在屋里做饭,两口大锅都烧着火,一个小鸡炖蘑菇,一个排骨炖酸菜,液化气灶炒菜,连炉灶也没闲着,铁锅里咕嘟着鱼。

    苞米一栅接一栅地倒下,炒菜一个接一个地出锅,一大帮人忙活到中午12点,苞米终于打完,12个菜也摆满了一大桌。

    郑桂香打好洗脸水,喊人吃饭,可这帮老爷们又打起了耗子。

    原来,为了防潮,每个栅子底下都搭了一个通风透气的砖台儿,这是耗子天然的安乐窝,耗子在栅子底下盗洞,头顶就是吃不完的粮食。

    这一冬天里,刘耕山已经打了不少耗子,耗子药、夹子、高压电,但无奈粮食太多,打死了“坐地户”,又有新搬过来的“外来户”。

    今天苞米刚一打完,就有几个耗子从底下跑了出来,张千里拿铁锹拍死2个,刘刚踩死1个,但还是跑了3个。等砖台都露出来,刘刚提议,趁白天耗子在洞里没跑,灌水打耗子,一个不留。

    打耗子是件趣事,腰酸背痛的老爷们也都来了玩心,那就打!

    砖搬到一边,露出耗子洞,一个栅子底下都有两三个洞口,所以不能只盯着一个地方看。

    果然,一大桶凉水刚灌下去,马上就有耗子爬出来,由于沾水,耗子慢了不少,刚出洞口,不是被铁锹拍的稀扁,就是被踩得骨断筋折。

    老爷们哈哈笑,郑桂香却挺着急,她出来喊刘耕山,“可别活扒皮啊,看咬着你!”

    刘耕山的确爱给耗子活扒皮,当年挨饿吃耗子,小兄弟们好勇斗狠,看谁能吃出花样,身为孩子头儿,刘耕山事事当先,他没几天就练成了徒手抓耗子、活扒皮的本事,这么多年来,他见着耗子就活扒皮,几乎成瘾了。

    不过今天他没这么干,一来是得赶快让大伙吃饭,二来,他确实累了,手都有点儿哆嗦,万一失手被咬就麻烦了。

    “咕嘟、咕嘟”的几桶水下去,铁锹拍,大脚踩,6个栅子底的耗子被彻底清理,一共打死13个耗子,最大的得有半斤多,王占山拎起最肥的一只,“这要在挨饿年头儿,能救活一条人命啊!”

    刘刚一笑,“大爷,要不我现在给你烤了吃吧!”

    “行啊,裹上点儿泥,烤了最香!”王占山点上根烟,“搁砂锅炖了也香啊!”

    一大帮人说说笑笑,洗脸吃饭。

    干活吃饭就是香,先白后啤,喝点酒更解乏,人们正有说有笑吃着饭,突然,摩托车响,李主意忙三火四地开车进院,他疾走进来,“好!都在这儿呢,省着我挨个找!”

    刘耕山:“来,正好赶上了,先吃饭!”

    “哪有心吃饭啊!”李主意脸色难看,“我刚才从砖厂那儿路过,看见洪大力这犊子正带人推土呢,这小子超过以前那界,一队和二队的地又给占了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