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治县一别，方闲终于走出北域，抵达中原。
距离朝歌不远了。
和北域相比，这边明显繁华的多，走在街上，耳边满是嘈杂喧闹的人声。
摊贩的叫卖声，围观百戏的喝彩声，小孩子的打闹。
酒肆飘香，小楼弄弦。
找了家书斋，方闲买了一本最新的天机册。
“杀一儆百？左护法身死！掩日魔帝能否出关？”
“交易？下注？白云宗掌门孔奇志传功曹敬！”
“一触即发，展清秋，明正卿，柳湘灵已至朝歌！”
除开一部分江湖前辈的日常造势，最近值得注意的大事件也就这些。
“掌柜的，让我看看。”夏叶咬着糖葫芦，拉了拉方闲的衣袖，踮起脚尖，凑近了脸。
女孩认识的字越来越多，比起晦涩难懂的经书，她更想看看江湖逸闻。
“没什么好看的。”翻了翻手中册子，大致上扫了一眼，方闲将天机册丢给夏叶。
没有拧成一团乱麻的感情纠葛，没劲。
假如出现展清秋与明正卿同时爱上皇室嫡公主，两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中间再夹杂洛晓晓和曹敬的恩怨情仇，那才叫有看头。
到时候他这个做师兄的，说什么也得帮明正卿站站场子——当个围观群众推波助澜。
“柳湘灵，是上次在渭城遇到的那个女孩子嘛？”夏叶指着书页上的某个名字。
那好像是自家掌柜的债主，很不好接触的样子，她有点害怕，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其实柳湘灵人还不错，你不用怕。”方闲不自在地扭扭脖子。
方闲小时候被柳湘灵打过，长大后又不好还手，加上债务因素，这份心理阴影恐怕永远也没机会消除。
但不久后的朝歌武比，夏叶有可能对上柳湘灵，他不想让女孩未战先怯。
“掌柜的，为什么这两个人要在月圆之夜约战呀？”
夏叶指的是两位成名已久的正道前辈。
“造势呗。”方闲百无聊赖地说道：“为了显得自己没过气，哪怕彼此没什么深仇大恨，也得约好了打一场，正式开打之前互相恭维一番，大侠高，壮士硬。”
“约定的地点也有讲究，约在某个穷乡僻壤，两个人对着吹冷风，谁爱看啊，哪有月圆之夜，朝歌之巅来的噱头大？”
妖怪女孩一知半解地点点头，又问：“可即使这样，他们占得篇幅还是好少啊。”
“一代新人换旧人，早就是没人关注的老扑街了，世人追捧的都是诸如展清秋，江淮，这种年轻，俊朗，漂亮的新人。”方闲撇撇嘴，继续道：“天机册清楚的很，一期内容就这么多，当然要多写些世人爱看的，能提起老人，已经很给前辈面子了。”
“走，咱们喝茶去。”方闲牵起女孩的手腕，轻轻的出口气。
……
朝歌城，太师府。
陆学真久违的坐在摇椅上，靠在窗边，享受和煦的暖阳。
以往这时候他应该扶着额头来回踱步，为了掩日魔帝即将出关的消息心神不宁。
但自打从兰若县返回后，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过去他总把自己当成大殷王朝的扛鼎人，整日忙得焦头烂额，魔教，妖兽，边境，颇有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意思。
毕竟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他就是朝廷里最拔尖的那一小撮。
可现在江湖上有比他更高的了，而且高得多。
只要给钱就有人帮他处理麻烦，简直是最完美的打手。
如释重负后，陆学真也开始打趣自己的徒弟。
“曹敬接受传功，显然是冲着你来的，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姬展眉嗤笑一声：“正好，我先前还觉得遗憾，不能亲手打他一顿。”
孔奇志找过她，用修为换取白云宗的好处，被她拒绝了。
孔奇志要的东西姬展眉勾勾手指就能做到，但她就是不愿意。
不靠外力，她会凭自己的天赋让天下人侧目，没必要落人口实。
说白了，姬展眉很倔强。
做不到的倔强叫任性，有实力的倔强叫自信。
“你不生气？”陆学真明知故问。
“有什么好气的，孔奇志么？”姬展眉满不在乎，“他是掌门，虽然功利了些，但为了宗门发展也无可厚非，况且他快死了，和死人计较什么。”
“我还得谢谢他呢，给了我一个报复的机会。”
陆学真哈哈一笑，拍起了手。
这徒弟收的，越看越满意。
……
明正卿不安地放下茶具。
这是他喝下的第三杯茶水了。
茶室内悄然无声，尘世喧哗被一堵墙隔绝在外，只剩下静坐的三人。
这里是太清殿在朝歌开设的茶楼。
对面的年轻人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一身黑服，袖口和衣摆处绣着金色的滚边儿，一条赤龙蜿蜒着爬满整件袍子。
展清秋邀请他和柳湘灵过来，却丝毫没有说些什么的意思。
他来之前还做好了针锋相对的准备，没想到对方似乎真的只是想喝杯茶而已。
明正卿是那种待不住的性子，安静久了他总会忍不住说点闲话。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点吃的。
抬眼，展清秋一丝不苟地沏着茶，动作标准的仿佛提前演练过千百遍。
烫壶，置茶，温杯……
简单的步骤在展清秋手上变得像是大师工艺。
明正卿在他身上看到了仪式感，这个发现不免让他产生了某种类似于“自惭形秽”的心思。
不能给师门丢脸，明正卿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你师兄呢？怎么没来。”就在他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展清秋终于说出第一句话。
“谁知道呢？”明正卿挠挠头，打了个哈哈，“我师姐一直神神秘秘的，随性得很，老……师傅都管不住他。”
紧张之下，老头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及时改口。
在外还是得给钟不慎面子。
“师姐？”展清秋放下茶具，抬起头。
明正卿这才看清他的眼睛，不同于正常人的纯黑，是很秀气的蓝色，不仅称不上锐利，简直有些柔弱。
“开个玩笑。”明正卿别过脸，“你没见过他吧，有机会带你认识认识，长得可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