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朦胧中,耳边并无嘈杂,隐约能听见有人在说话。
“这位姑娘病状十分复杂,除了肩上这伤,身体也十分虚弱。”听起来是个大夫:“只是她脉象紊乱,老夫医术不精,实在看不出毛病来。劳烦二位另请高明。”
是清醒了许多,但浑身疼累。双眼费力睁开一条缝隙,就见一旁大夫收好药箱,起身离开了。
一佩剑少年动身送人,关上了房门。
除此之外,房内还有一人。
那人深深看了即将苏醒的闻竹一眼,默默也出了房门。
“姑娘,你醒了?”符茶行礼送人,独留在门旁。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深深的吸气。
闻竹终于回了些力气,被赶来的符茶搀扶着坐了起来。
“这是哪?”她身体尚虚,低声问道。
“姑娘不必惊慌,我家公子并非坏人,只是偶然见你昏倒在荒山野岭,才出手搭救。”符茶为她端来桌上的汤药,说完让她安心,才回答道:“这里是静心居……就是云城外的一家客栈。”
“姑娘放心,你若想走随时可以。不过我家公子交代了,在那之前你要先喝药,稳住伤势。”
“……我昏迷多久了?”
“已然两日了,姑娘。”
闻竹还没彻底清醒,还没看清,先是嗅到了面前有碗苦物。
她迟疑了一下,接过药碗,将里面浓苦还冒热的汤药一饮而尽。
左肩伤口已经处理妥当,还用绷带绑得严严实实。喝药时抬手又放下,都让她疼得面色更加苍白。
她闭了闭眼,忍痛,这就下榻想要离开。却被符茶拦住坐了回去。
闻竹一开始还不解,忽的这才反应过来,人家刚救了自己。
她赶忙拿出布袋翻找,后道:“多谢你们还帮我找大夫,这些银钱你先拿去,待会儿再取些给你们送来……”
符茶本来扭头正倒着茶,听到动静一个没拿准将茶撒了出来。他赶忙回身制止她:“姑娘不可,我不是这个意思!”
闻竹这才停手,见眼前人顺势将自己手上的小钱袋放回了布袋里,交还与她。
反倒是他松了口气,道:“是这样的姑娘,方才那大夫开了些熬制的药材,有助你伤口的恢复和补血,公子让我先给你包好,到时你带药再离开也不迟。”
说完,便回到茶桌旁,将茶盘挪开,一包包药材打开摆好,开始按照大夫开的药方分装起来。
十几味药掺杂起来,闻竹不禁回想起刚才那碗汤药的浓苦味道,只觉痛苦。
她内心叹了口气,除此之外还有,那满桌子药一点一点的分装起来,也要一会儿时间。
等待的功夫,她闲来无事,就想着能否问到些什么:“我在那野山上失足跌落,幸遇恩人才及时得救。回忆起来,那山上有处尸坑实在奇怪,公子可知道?”
符茶包药的动作不停,闻言,先是低笑了一声:“我只是个侍卫,姑娘不必如此称呼我,叫我符茶就好。”
“至于那尸坑,我与我家公子不是云城人,不曾了解。至于为何会到那野山上,只是回程路上偶然经过,就又巧遇了姑娘你。”
这么说来,对闻竹而言还是个幸运的巧合。
但忽然,她又觉不解:“又?”
符茶点点头:“当时事态危急,姑娘身边还有位受惊的少女,或许就没顾上其他。”
他娓娓道:“昨日在城外不远,姑娘一行人遭歹徒拦路,正是我家公子出手相救。”
说着,还得空转头看了一眼,方便她辨认。
闻竹感觉远古记忆被唤醒。
短短一日两次与阎王擦肩而过,她都有些恍惚,这才觉得人眼熟。
连带着符茶被回忆起来的,还有坐在马车里的那人,他应该便是符茶口中的他家公子。
以及,符茶搭救他们时的情形。
他拿着一枚金纹令牌,云城城主的金纹令牌。
除此之外,当时,他们前往的方向也很奇怪。
云初城位置偏远,再往那方向走只会越来越荒,再往前都要跨州了。而他们这么快就返程回来,那目的地一定不远。
若非要找出中间有什么地方可去,就只有那梧桐河畔了。
说起梧桐河畔,荒野绿洲,空气都带着甘甜香气,是处不错的景色。
那也是她被宿淼重伤,跌落的地方。
……
不能这么巧吧?
这样想着,闻竹内心愈发慌乱。
她自知愧于天下人对她的赞美,将自己的好朋友一步步推入深渊……不管怎么说,宿淼会步入邪道跟她有很大关系。
这些都不是重点。
更让她对从前的自己失望的是,半年前宿淼偷带妖兽入境酿成大错,这些所有人不知道。
但大家都自动忽略了一点。
宿淼开始步入歧途的那些日子,她一直都在她身边,但却什么都没有发觉。
甚至半年前的那场灭镇之灾,她就在附近。
当她发现危险赶过去时,灾难已经发生了。
她在生灵涂炭的废墟之上斩杀了那头妖兽,但一切早已来不及了。
换句话说,宿淼是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全程毫无察觉的亲历这件事的她,何以逃脱罪责。
在那之后,她曾有无数机会亲手杀死宿淼。但她轻信了宿淼满心满脸的愧疚,竟从未想过要下手。
她太懦弱了,唯一敢做的只有舍弃从前的自己,以一个全然不同的面貌捉拿宿淼,去尽可能的做些弥补。
这也是她为什么请求莫知秋隐瞒自己原先的身份。
但现在……
想到这,闻竹抬头看了眼还在忙活的符茶。
只见他刚把一次的药包包好,看着桌上已经所剩无几的药材,好奇的捏起一点来闻了闻。
“!!”猝不及防被难以想象的更苦的味道刺激,他赶忙把药材放回去,冲到窗边将上半身伸出去,一阵咳嗽。
“……”
突然间,她不慌了,只觉自己神经兮兮的想太多。
半晌符茶终于缓过来。扭头却发现,闻竹已经把剩下的分包好了。
她忘记了刚才的胡思乱想,见桌上足足好几日份的药包,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姑娘见笑了……”
符茶尴尬的笑了笑,却见闻竹又掏出了她的小钱袋子:“这么多药材呢,我总不能白拿,感谢两位多次出手相救。”
这次她没有将钱交与对方手中,而是代替那药包,将钱袋放在了桌上。
最后郑重道了声谢,不等符茶再推脱,转身就离开了这间屋子。
这‘静心居’开在城外,说是客栈,格局大小更像是一处山庄。一路下楼出去,光是门外这院子就不小。
也是这会儿她才想起一个问题,这荒郊野外的,她自己怎么回去?
“这位姑娘,可是从二楼甲号房出来的?”就在这时,一个喂马的伙计走了上来,询问道。
闻竹回忆了一下,从客房出来时,门边上的确有块儿写着‘甲’字的牌子。
于是,她点了点头。
伙计了然,便领着她来到了马厩旁,牵出来一匹浑身墨黑皮毛的骏马。
“有位姓容的公子吩咐过,若是您走,便将这马交于您。”伙计为她解释道。
简直缺什么来什么,闻竹一脸喜色,抬头,就看符茶从窗户探出头来,冲她挥手微笑,给予肯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