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江鹤之出列,大步走向文德帝,路过提议的那位官员身前时,狠狠瞪了一眼。
瞪得那人后脖子直发寒,下意识向文德帝求助。
“江爱卿?”文德帝同样以为江鹤之是看不上池家父子,他想也不想地道,“江爱卿有何话要说?”
见到文德帝鼓励的神态,江鹤之有些不可思议,莫不是谎话多说几次,连文德帝自己都信了?
简直荒唐!
他深吸一口气,“陛下,贤妃娘娘是微臣的掌上明珠,她就二公主这么一个女儿啊,您怎么能……”
文德帝有些不悦,打断他道:
“池小将军品貌端方,正是佳婿的好人选,云蓁是朕的女儿,朕自是不会亏待了她。”
“可蓁蓁上个月才刚满十三岁,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如何与人拜堂成亲,更何况、更何况……”还要入洞房,这不是糟蹋人吗?!
说着说着,半百老头差点老泪纵横,哽咽出声。
镇国公见状,不由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也是可怜。
战战兢兢为狗昏君操劳半辈子,结果狗昏君这么对人家外孙女,唉~~~
同一时间,城门口响起一片诧异的哗然。
“二公主没有及笄?这位公主好像的确还未办过及笄礼,倒是大公主……”
“大公主什么大公主,大公主的外家可是萧府,与镇国公隔着杀女之仇呢!没戏!”
“也是!”
“相比于赐号茗阳的那位大公主,这位二公主存在感好低!”
“陛下是不是根本不记得二公主的年岁,不然也不能……”
那人没再说下去,但懂的都懂!
一时之间,在场众人的目光都变了。
那种微妙的、轻视的……各种各样的怪异目光,不着痕迹地投向文德帝。
突然被自己“得心应手的宝剑”反手捅了一剑,文德帝脸色难看,却又很快收敛情绪,威严道:
“朕的蓁蓁确实尚未及笄,可事急从权,如今北疆战事吃紧,身为一国公主,既享公主尊荣,当担公主之责,拜堂成亲为我大楚军队冲一冲喜气而已,又有何不可?”
江鹤之从鼻端猛地喷出一口气,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被气得脑袋一热,他脱口道:
“既然只是为军拜堂冲喜,何需池小将军留下?三拜之后,待他日大军凯旋之时,再正式举行成亲仪式即可。”
文德帝皱眉,“江爱卿,你是蓁蓁最敬重的外公,怎能如此待她?”
那语气里的指责,传入江鹤之的耳中,令他的一颗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蓁蓁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如何就偏偏被陛下选中了呢?”
由于太过悲痛,这句话不自觉被他说了出来,幸好人声纷乱,并未被人听见。
江鹤之刚松了一口气,一道小女孩的声音忽然传入他的耳畔。
“不是哦!不是狗皇帝选的,是有人举荐的哦!”
谁?谁在说话?
江鹤之下意识四处查看。
他的周围全是男子,就算百姓中有男有女,有大有小,也都距离他们有些距离,不可能像是在他耳边说话一样。
还有,什么叫有人举荐?谁举荐的?
正在这时,那道软糯糯的童声再次响起。
“你去掀了新娘的红盖头,就知道了哦!快去!”
江鹤之一愣,眸光下意识落到一身红嫁衣的新娘子身上。
这一看,他发现新娘子竟在小幅度的挣扎,而她身旁的两名宫人正死死压制着她。
结合方才那声音的意思,这新娘子不但不是他的外孙女,还是想害她的人。
江鹤之心中一定,立即大喝一声:
“大胆!你们在干什么,竟敢伤害二公主?”
说时迟那时快,他三步并作两步,一举越过文德帝的阻拦,嘴里喊着:
“蓁蓁别怕,外公在这……”
手起喜帕落,红绸飘飞下,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看清少女的脸,江鹤之猛地后退一步,眼珠子一转,故意大声道:
“茗阳公主!怎么是你?”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茗阳?”文德帝也有些错愕。
然而,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少女发出一声难耐的低吟,那声音带着无尽的诱惑。
围观众人:“!!!”
“这是……茗阳大公主!”
“什么情况?茗阳公主中药了?”
“难道不应该惊讶,新娘子怎么从二公主变成大公主的吗?”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好奇不已,纷纷踮脚去看。
只见茗阳公主没了宫人的搀扶,软软倒地,娇躯止不住地颤抖。
她嘤咛一声,杏脸绯红如霞,双眸迷离四顾,潋滟水波,仿佛带着无尽的魔力,勾人心魂。
“咕咚——”是众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二皇子脸色铁青,可恨只能坐在轮椅上,被心腹推着,迅速接近茗阳公主。
然后一手刀将人劈晕,脱下外衫兜头将人罩住,冷声吩咐:
“还不快将公主送回宫中救治。”
话落,他朝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
心腹自然明白,主子是担心大公主心智不清,乱说话,让他盯着回宫。
江鹤之将二皇子一系列镇定且快速的反应在看眼里,心中冷笑连连。
“且慢!”
他伸手拦住要抱走昭阳公主的人,寒着脸道:
“二皇子何必这么着急,大公主难道不该给陛下、给镇国公一个交代再走吗?”
“江大人!”二皇子语气加重,含着警告,“皇妹如今神志不清,若延误治疗,你可担当的起?”
江鹤之冷笑一声,“若说延误治疗,二皇子该责问这两名宫人才是!”
“若非她们对大公主的身体情况隐瞒不报,也不会令大公主如此狼狈!”
两名宫人哪里经得起这般责问,心中慌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以为是二公主……”
“你们的意思是,二公主就能隐瞒不报?”
江鹤之脸色涨红,俨然是气得不轻,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
从现在的情况看,这两人根本不是蓁蓁的人,就算是,也已经被人收买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两名宫人连连求饶,额头顷刻间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听了两名宫人的辩解,围观百姓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看着两个宫女敢得很嘞,方才要是江大人没发现新娘子情况不对,公主殿下可还被扣压着呢!”
“就是,宫人本应该先一步发现的,可她们却……这是对待自家主子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太对啊?”
“没听她们说嘛,人家以为是二公主……所以,其实真相是——大公主准备设计二公主,反而自食恶果了?”
“给女子下药诶!好丢脸!”
……
众人七嘴八舌各抒己见,虽然不是全部的真相,却也搭了一点边。
而文德帝,此时的神色只能用“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形容,毕竟自己主导的一场好戏,无缘无故被人拖累至此,还令他尊严扫地,颇受嘲讽。
此时此刻,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够了!江鹤之适可而止!至于茗阳……”
文德帝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褫夺封号,着令禁闭思过一年,以观后效,若无悔改之心,自当另罚。”
江鹤之心有不甘,但文德帝下令,他不得不从。
二皇子却是松了一口气。
眼看宫人要带大公主离去,镇国公开口:
“陛下,您呵斥江大人是觉得他没有资格过问此事吗?那不知臣这个当事人,有没有资格问一问?”
文德帝额角紧绷,第无数次觉得——镇国公这人,很烦很烦!
可他也无法,只能道:“你问。”
“这场赐婚,陛下准备了很久吧?”镇国公说这话时,神情格外冷厉,“陛下既说了是二公主,以陛下的能力和手段,恐怕没人能钻得了空子。”
“那么,微臣想问——为何大公主还能身穿嫁衣,出现在此等场合?倘若隔着盖头与我儿拜了堂,我池家是认还是不认?”
“您明知臣与萧家之间杀女之仇不共戴天,为何还要让大公主这个身上流着萧家血脉的人,与我镇国公府有一丝一毫的牵连?”
“所以,臣更想知道——陛下您究竟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他的声音平平常常,并不高昂,只是带着一种探寻的执着。
然而,他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气势,却是铺天盖地的碾压下来,令人心头发沉。
“你在怪朕?”文德帝眉眼下沉,语调急促中带着无法压抑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