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师送我一套墨宝嘛。”
“在这等着我呢呀。”谢道玉无奈一笑:“我字写得又不好看,要是写得寥寥草草被你挂在了墙上,多丢人。”
女人朝齐易年说道:“今天我东西没带过来,你先加我微信,等几天后我来施针。”
齐易年加上了女人的微信。
“我叫赵预芷。”
“齐易年。”他加上了一句:“麻烦赵大夫了。”
“没关系。”赵预芷将手机放回到大褂口袋里:“我就等着谢老师的墨宝了。”
谢道玉苦笑一声:“送几本书,哪怕是给你们医堂站台宣传宣传呢,我都行。这写字我是真无能为力,我还没给别人写过呢。”
赵预芷眼光一闪:“那我还是头一份呢,要是等你之后把字练好了,那不就没什么纪念意义了吗?你想想,等个五六十年,我把这谢大作家的头一份书法作品往外一卖,养老金都够用了。”
“哎,你呀。”谢道玉又笑了一声:“行吧,你还真是头一份,等回头你来茶庄,我写一份就是了。只是你不能往外面挂。”
“行,只要你写,怎么样都可以。”赵预芷转头看向齐易年:“具体治疗时间我会跟四院研究的,你就不用管了,安心照顾你妹妹就好。”
“谢谢你,赵大夫。”
赵预芷摆手道:“要谢,你就谢谢谢老师。”
和姓谢的人说话有时候很不方便,特别是在表达感谢的时候,可能会嘴瓢。
赵预芷出了门。
齐易年看着躺在床上的妹妹,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
听赵预芷刚才的话,可能要下针灸。
他俯身轻声朝杨晴说道:“别怕疼,万一一针下去你就能起来了呢?”
杨晴肯定是没有回应的。
但他仍自顾自地说道:“算了,要是疼别撑着,喊出来,哪怕嘟囔一声呢,也好。”
齐易年心中完完全全地知道,杨晴是感觉不出来的。
连她的灵魂都闭塞了,怎么可能感觉到痛苦与舒适呢?
他回身,看向谢道玉:“真的很感谢你,谢老师。”
“没什么,你我都是从小和杨晴一起玩的。”话音刚落,泪水便从谢道玉的眼眶中慢慢涌出:“现在看她这样,我心里也难受。”
在一瞬间,齐易年仿佛看到了一块寒冰在温暖的太阳下融下了几滴冰水。
齐易年从身旁递了一张纸巾,谢道玉接过,慢慢擦拭着眼眶,她用着责怪的语气说道:“要是你长点心,能来找我,我也好早点帮上点忙。”
如果齐易年知道大名鼎鼎的谢道玉居然是曾经在一起玩的“谢富贵”,他就算是跪也得求她搭搭手。
尊严永远都是和能力匹配的,没有能力的尊严,会碍很多事的。
谢道玉微微叹气:“谁能想到,曾经那么灵动的女孩,就撂在这了。”
谢道玉一哭,带动着整个病房的氛围都变得沉重起来,齐易年实在是不想让气氛变得那么悲哀,那么让人伤心,他转移着话题。
“你的一幅书法作品得很贵吧?”
“我都没写过。”谢道玉将将给眼泪止住:“我的字太难看了。”
“作家的字再难看也难看不到哪去吧?”
“除了老年人,现在我们搞文字的哪还有用笔写字的,我们现在都用电脑。”
“也对。”
谢道玉又看向病床上的杨晴:“小晴的治疗费够吗?”
“段总替我交了。”
“嗯,对。”谢道玉点头道,她指了指门外,示意着齐易年。
二人并肩走到了病房外。
谢道玉如暖阳一般的眼睛扫向齐易年:“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吗?”
齐易年沉默了。
如果谢道玉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富贵姐姐”的话,她的目的就绝对不会是想养个小白脸。
难道真是为了那个幼稚的婚约?
也不太可能。
谢道玉是个成年人,怎么可能那么幼稚。
“不是你想的那样,放轻松啦。”谢道玉安慰着:“我怎么可能像你想的那样是那种人?”
“我觉得也不是。”齐易年笑着打着哈哈。
“我之所以要找你呢,是为了我的新书。”
“新书?”
“嗯,新书。”谢道玉直视着齐易年的眼睛:“我的新书主角原型是你。”
“我有点受宠若惊。”
哪怕是齐易年自己,也觉得自己的人生过于无聊了,这十八年除了衰就是衰,哦,对了,还曾有一个变态女人拼命的纠缠。好不容易那女人不再纠缠,又遭受了这样的变故。
他短暂的十八年人生之中充斥着不幸。
但要论苦难,他又比不上那些个苦到极致的人。
至少自己还有个家人。
甜又不甜,苦又不苦,他的人生就卡在那了。
“所以呢,我需要采风。”
“采风?”
“对,采你的风。”谢道玉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就是我需要了解到更多真实的你。”
“怎么了解?”齐易年退后一步,双手摊开:“我就在这里。”
“不是一刹那,不是一个画面,而是每时每刻的你。”谢道玉走近了一步:“你的喜怒哀乐,都得了解到。”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走廊之中,有人在墙面上刻下的“希望妈妈早日康复”还未被清洁工清理,那刻印极深。
不知以哪个楼层为源头的哭声突然冲击起齐易年的耳朵来。
但待在这里极久的齐易年早已免疫了。
“不用刻意做任何事。”谢道玉说道:“我需要的是你不经意间展现出来的动作。”
“我懂了。”
“这个地方实在太压抑了,我们换个地方继续聊?”
“稍等,我得给我妹妹喂饭。”
……
“齐易年笑了?”
高大的落地窗前,一个老板椅颇为显眼。
段宵云咬着一只笔:“他怎么笑的?”
电话另一边,一个声音恭恭敬敬地说道:“段总,就是谢道玉说两句话,他就笑了。”
“没关系,继续盯着他们,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段宵云挂断了电话。
“他可从来都没对我笑过。”
“怪不得谢道玉找了他那么长时间,原来真有情况啊。”
“除了我之外所有的女人都不会真心实意地对你好的……”段宵云敲着笔,一字一敲:“怎、么、不、明、白!”
段宵云凝视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照片,一男一女,男的穿着校服,女人则披上了一件大衣。
那是她和齐易年唯一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