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允厚摇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接下来,任凭其他人怎么旁敲侧击,郭允厚都是闭口不言。
几人无奈,只得不再追问。
其实,郭允厚一点都没有夸张,皇帝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大明皇帝没有好名声,究其原因是什么?
还不是那些掌控士林和民间舆论的读书人吗?
皇帝今日这番话,明显就是看读书人不顺眼。
按照郭允厚自己的估计,只等这次辽东战事结束,皇帝就要对天下读书人下刀。
……
山东临清,葛家庄。
“当家的,眼瞅着没有几个月就要秋收了,官府这个时候征召徭役,家里的收成怎么弄?”
一名妇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直起身子,对前面正在锄草的汉子问道。
汉子停下手里的活计,转身道:“不是说了吗?家中三个成年男丁的抽一个,而且那也不叫服徭役,每个月给两个银元呢。”
“可……可……我可是听村里陈家嫂子说了,这次官府抽丁,是要去辽东,那是鞑子的地界儿,当家的你要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妇人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
“少胡咧咧,又不是去打仗,就是给官府运粮食,据说还是走海路,坐在船上,走不了多远。”
汉子看了眼周围,低声呵斥了自己婆娘两句。
抬头看了眼自家的土地,汉子又感慨道:“没有皇帝老子,我们家能分到这么多地?家里老大能娶上媳妇儿?莫说不是让我们去打仗,就是真的去打仗,那也得去!”
汉子说完,吐了口唾沫在手里的搓了搓,重新弯下腰,再次开始忙活起来。
这样的事儿不只是他们一家,山东和蓟州不少地方,都在发生着同样的事。
因为朱由检免除了全国两年的徭役,户部运送粮草,只能是花钱雇佣,这又是一笔庞大的支出。
眼瞅着夏天就要过去,二十多万大军终于分批次,通过登莱水师的舰船,被送到了辽南和辽西。
这次出征,五军都督府的勋贵们,几乎全被朱由检给派了出去。
除此之外,上直卫大量的中低层将校,也都被抽调一空。
就连皇家军事学院那些宗室子弟,武进士,年轻将校们,也都随大军去了辽东。
朱由检就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练练兵,练练将。
当然,也有一些人,根本就没机会上阵,当初拒绝朱由检,不让自家子弟参加上直卫的勋贵,这次大战被彻底的边缘化。
京城,抚宁侯府,中院花厅。
抚宁侯朱国弼坐在首位,其下一次坐着安远侯柳祚昌,临淮侯李弘济,隆平侯张拱薇。
柳祚昌将手里的酒杯,重重的墩在桌上,低声咬牙道:“宫里这是什么意思?就连那些生瓜蛋子,都能去辽东,就单是我们这些人,宫里连体都没提!”
“我柳家祖上随太祖定鼎中原,随成祖奉天靖难,哦,到现在就把我们抛下了?”
李弘济拿着筷子,瞥了他一眼道:“我李家当初还是太祖钦定的皇亲呢,现在又如何?”
“安远侯,时过境迁了,不要再想那么多了,咱在凤阳好好的,被皇帝召回京城,不也没有差事在身吗?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柳祚昌怒目而视道:“你懂个甚!这次征讨建奴,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只要去就有军功,我们这些勋贵,如果没有军功傍身,那还是武勋吗?”
“你是没见那些人那幅德行,不就是和蒙古鞑子打了一仗吗?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和我们这些人也不来往了。”
坐在他对面的隆平侯张拱薇,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和桌子上的牛肉较劲去了。
朱国弼看了三人一眼,笑道:“好了,好了,朱某今日请三位兄弟前来,只是喝酒,咱们勿谈国事,勿谈国事。”
柳祚昌翻了翻眼皮,阴阳怪气道:“抚宁侯,你这么说就有些太假了吧。”
“我就不信你看着英国公和定国公他们赚的盆满钵满,就不眼馋,西山那边的工坊,这些人是建了一座又一座,不要说宫里还带着他们出海贸易,这银子呐,听说可是赚的海了去了。”
朱国弼皮笑肉不笑道:“工坊你也可以建呐,西山没有地,城外的地还少吗?你安远侯府还会缺了地?”
柳祚昌长叹一声道:“可别提了,往年家里弄得那些地,早就被户部给收回去了。”
“再者说了,宫里早就有旨意,所有工坊,必须建在西山,建在朝廷划出来的工业区,其他地方严禁建造工坊。”
“唉!陛下这是打算让我们自生自灭了。”
柳祚昌说完后,屋内的几人都不说话了。
李弘济也放下手里的筷子,声音有些低沉道:“打仗我可以不去,军功我也不想要,但这工坊和海贸的生意,我可是眼馋的很,不行,明日我就进宫,请陛下看在曹国长公主(朱元璋姐姐)和祁阳王(李文忠)的面上,赏我李家一两座工坊唔的。”
“你?你做梦!”
柳祚昌不屑道。
李弘济顿时不高兴了,当即反驳道:“姓柳的,我李家和你们可不一样,当初陛下重建上直卫,那是没有征召我李家男儿,不然的话,家里的所有男丁,我都会把他们送给陛下。”
柳祚昌也毫不相让,阴阳道:“少他娘的扯淡!武清侯家不比你和皇家关系近?现在又如何?阖家灭门,那个惨呦!”
李弘济最骄傲的,就是他们家和朱家的关系,现在被柳祚昌这么说,自是面上挂不住,豁然起身道:“滚你娘的,我李家世代忠于大明,忠于皇家,少拿乱臣贼子和我李家比。”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朱国弼板着脸,对两人劝道。
“今日请你们过来,就是想着,等明日咱们去见见陛下,求陛下给个恩典,让我等也可以为大明,为朝廷出一把力。”
朱国弼也不再绕圈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一直没有说话,只顾低头吃喝的张拱薇闻言,猛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