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病了。
魏军气势骤减,全军懈怠。长达数日的主动挑战,也就此暂时画上句号。
闻听消息,蜀营诸将人人亢奋。
以魏延为首,主动请战。
对此,诸葛亮羽扇轻摇。一挥之下,屏退诸将。中军大帐,再度安静下来。
他淡然一笑,目光此时再度落在李牧的身上。
“汉兴,你说司马懿当真病了么?”
“回禀丞相,以我愚见。司马懿的病,半真半假。”
“嗯?”
简单的一句回答,让诸葛亮瞬间燃起了浓厚的兴趣。
反观李牧,脸上的笑容,显得泰然自若。
“说他没病,那是假的。毕竟被咱们前后一番折腾,眼下也有快要一个月了。莫说司马懿,换做是谁,只怕也得病。可若说他真的病了,却也未必。装病是为了引诱我军出战,同时也想暂时平息他们内部的争斗。各种原因,其实都有。”
“嗯,分析得很到位。”
诸葛亮露出笑容,轻摇羽扇,此刻连连点头。
就在此时,斥候快步跑了进来。见到诸葛亮,当即跪倒在地上拱手见礼。
“回禀丞相,魏国都城洛阳,我方密探送来消息。”
“哦?”
闻言,诸葛亮立即来了兴趣。
顺势伸手,从斥候手中接过密信,悉心查阅。紧跟着,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知道了,你一路辛苦,赶快下去休息吧。”
“诺。”
斥候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看他走远,诸葛亮明眸回转,进而又落到了李牧的身上。
“汉兴可猜到,魏国都城洛阳,传来何等消息?”
“单看丞相脸上笑容,汉兴斗胆猜测。只怕我军大计,应该已经初见成效。”
“说的不错。”
诸葛亮点头,但脸上的笑容,此时却稍稍有些凝滞。
“不过,和我们预料的结果,有些出入。”
说着,他将手中的密信,毫不在意的递给李牧。
李牧看罢,明眸闪过一抹阴翳。
“没想到,曹睿如此聪明。”
“是啊,即便是我,在此之前或许也低估了他。他虽年少,却极通权谋。如今所使用的手段,堪称怀柔。就是不知道,届时司马懿那边,又当如何应对。”
诸葛亮轻摇羽扇,明眸微沉。
深邃的目光,突然望向大帐外蔚蓝的天空。具体方向,正是遥远处的魏营。
陈泰一路颠簸,这一天终于来到前线大营。
听说他奉了司空陈群的命令,正在巡防的司马师,立即把他迎入来见司马懿。
见到司马懿的那一刻,陈泰不觉惊住。
“仲达公,何故如此憔悴?”
“唉,此事不说也罢。”
司马懿苦叹,朝着陈泰摆了摆手,突然话锋一转。
“刚刚我听子元说,此番你奉了陈司空之命,特地前来见我。却不知,朝中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
闻言,陈泰一声苦叹。
稍稍定了定神,终究还是把所发生的一切,尽数都向司马懿做出了详细的说明。
听完他的诉说,司马懿老眸微沉。
他紧蹙眉头,思绪良久。再度抬起头看向陈泰的时候,似乎太多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你来前线,总共用了多少时日?”
“日夜兼程,晓行夜宿。中途换了几匹马,算起来,也应该快要十天了吧。”
陈泰坦然回答,却不禁眉头微蹙。
他不明白,此时司马懿不关心自家父亲书信中的内容,为什么突然询问起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嗯……”
闻言,司马懿目光黯然,轻轻点头。
突然目光回转,看向站在陈泰身边的司马师。
“长安那边,目下可曾听闻,有陛下特使到来,倒换通关文牒的消息么?”
“回禀父亲,未曾。”
司马师抱拳拱手,坦然回答。
“嘶!”
闻言,司马懿老眸再度沉下,不觉满脸疑惑的摇了摇头。
“此事说起来,似乎有些不对啊。”
他眉头紧蹙,再度有些意味深长的看向陈泰。
对此,陈泰一脸不解。
“仲达公,莫非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哦不,没有。”司马懿一笑,马上摇了摇头。突然话锋又是一转,笑颜道:“你一路往来,的确辛苦了。且在营中暂歇,少时待我撰写好了书信,许你带回也罢。”
“诺。”
陈泰拱手,就此退下。
待等送走了他,司马师马上看向父亲,目光露出鄙夷的神色。
“父亲,儿见您刚刚失神,不知所为何事?”
“嗯,亏你看得出。”
司马懿欣慰浅笑,目视司马师,赞许点头。
此刻,他突然呼出一口浊气。随即嘴角浮现的那一抹笑容,顷刻逝去。
“据陈泰适才所言,他离开洛阳的时候,是在晌午之后。可依照陛下的诏命,使臣却理当在初晨,就已出发了。加之皇命使然,百里加急。纵然行程再慢,如今应该也已过了长安才对。然而……”
话到此处,司马懿接下来的话,戛然而止。
司马师蹙眉,此时也觉得事情的确存有太多迥异的地方。
“似此,父亲的意思是……”
“朝中诸事,陛下一向善于平衡。然而此次决断,却过分偏执于一端。暗中积蓄,更令人匪夷所思。我觉得,他可能不单单是为了针对我们,还有利用陈群,提前向我放出消息的意思。”
“哦?”
闻言,司马师虎躯一震。
要说曹睿的头脑,的确灵活。司马师也清楚,他的睿智,常常善藏。就像自己的父亲司马懿,不爱显露。
“如果照父亲的推测,倒还真有这种可能性。只不过,孩儿猜不透他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
“呵呵。”
闻言,司马懿笑了。
此刻的他,倒背起双手,又摆出一副老谋深算般的模样。
“如今形势,夏侯霸等人的书信,已经送到朝中。陛下得知诸葛亮病重,势必急于收回我所掌握的兵权。然,我方党羽众多。就算他要对我动手,也要讲求方式方法。”
说着,司马懿苦闷一笑。
深邃的目光,眺望大帐之外,遥远的东都洛阳方向。
“师儿,想想他的诏命吧。赐我节钺,貌似信任,实则却把军中大权尽数交到我的手中。加上他以金箔、锦缎等物,恩赏诸将。所有该他做的工作,基本都已就绪。倘若再出问题,就等于是我的了。”
“这么说,他想彻底抛清责任,而后归罪父亲?”
“不错。”司马懿点头,感慨道:“此等缜密,也算皇帝对我用心良苦。此番他故意让陈群给我通风报信,目的也是希望,我能提前有所准备。平心而论,他没想向夏侯霸那样,给我乱扣帽子。”
“这么说,他是想……”
“没错。”
司马懿老眸微沉,此刻不觉一声冷笑。
“既然没打算对我欲加之罪,可兵权却还要收回。那么结果,也就只有一个了。”
说着,他目光回转,再度落到司马师的身上。
“他希望,我未来在见到他派遣来的使者的时候,能够识时务的将兵权虎符拱手奉上、引咎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