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抛开彼此的出身、立场不同。此番陛下的决议，无疑也是正确的。”
司马懿苦叹一声，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苦涩。
“毕竟夫为将者，战场用兵韬略，还是其次的。对内部，更多要懂得统筹规划，用人得当。反观我为主帅，如今军中诸将鹊起，异声连连。尽管是受到蜀军的离间计干涉，但我作为三军主将，的确也是有失责任的。”
闻言，司马师动容。
“这怎么能怪父亲呢，毕竟父亲……”
“嗯……”司马懿一摆手，当即拦住了他没有说完的话：“为父岂不知，师儿你的心意。的确，出身决定立场。哪怕我再怎么尽忠朝廷，我司马家权贵世家的身份，都不可能得到宗室绝对的信任。此事的确如是，可如今不利影响的结果，你能否认么？”
“这……”
一语言出，司马师被怼得毫无还口之力。
此刻，他无奈苦叹。
对于这样的结果，他还真的反驳不了。
反观司马懿，迥然的目光看向大帐之外，此刻不禁自嘲唏嘘。
“或许，从诸葛亮决定使用离间计分化我们内部开始。如今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吧。”
此刻，司马懿明眸微沉，似乎突然想通了很多的东西。
没错，蜀国有蜀国致命的弱点。他魏国，也有致命的弱点。
蜀国的弱点，就是供给不便。
这一点被自己洞察，故而自从自己接任前线曹魏军中的大都督以来，一直秉承着对蜀国坚守不战的固守原则。
你打我的地，我借助供给，就拖垮你蜀汉的国。
可现如今，情势截然不同。
随着蜀军再出祁山，渭滨屯田大计的展开。致命的弱点，如今已经得到了克服。
反观他曹魏，内部斗争的弱点，也被诸葛亮死死掐住。
关键是，这个问题，自己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办法。
不得不说，蜀汉的浪漫，魏国没有。
离间计，看似阴谋，毫不起眼。
实则，就是阳谋。而且一旦计出，避无可避，注定满盘皆输。
纵然他魏国疆域广阔，人口税收，全部都要凌驾蜀汉之上。然而人心不齐、各方势力割据秉政，无疑也是他魏国最大的致命硬伤。
“唉……”
想到这里，司马懿苦叹一声。
此时的他，不自觉的，又想起了昔日的魏武帝曹操。曾经他对自己的话，如今因犹在耳。
“国家的强大，无外乎取决于兵力和内政。”
“论兵力，我大魏最强；论内政，我大魏最乱。”
让司马懿不得不承认，相比于诸葛亮，他没有对昔日旧主类似那样的尽忠情怀。然而武帝的智慧，或许和蜀国的先主刘备一样，同样让他司马懿感慨万千。
昔日武帝的一句话，道尽了魏国鲜有人知的弊端与心酸。
情怀，这是司马懿曾经最不看好的东西。
可是眼下偏偏就是这种昔日自己最不看好的东西，如今却把他按地摩擦，完全打得他抬不起头来。
“天命，或许这就是天命吧。”
司马懿仰天长叹，突然一双老迈的明眸，眼角有些莫名的湿润。
此刻，他无奈苦笑。
然而良久的感慨过后，一抹坚忍，终究取代了他的黯然神伤。
“可即便如此，想让我如此轻易的放下兵权，却是痴心妄想。”
“父亲……”
闻言，司马师有些错愕。
对于司马懿的决定，他由衷钦佩。可不放下兵权，皇帝那边，又当如何交代？
此刻，司马师蹙起眉头，内心惶恐。
毕竟他很清楚，曹睿虽然年轻，却绝对是个狠角色。既然他已经提前示警，就等同于给足了他司马家的面子。一旦司马懿拒绝，后续各种麻烦，显然都会接踵而至。
敬酒不吃吃罚酒，皇权如今在曹睿的手中，绝对不是个摆设。
最关键的是，曹睿针对棋局的部署，也真的是让司马师不觉细思极恐。
“父亲不交兵权，孩儿能够理解。毕竟我们努力多年，此时若是拱手让出，等同于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话到此处，司马师的脸色格外阴沉。
“可不交兵权，后续一连串的问题，父亲想到如何解决了么？毕竟现在，我司马家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纵然我们身在前线，可娘亲他们还在后方国中。”
“哼哼。”
闻言，司马懿不屑冷笑。
突然明眸回转，再度看向司马师。
“我司马家的家眷，虽然尽在后方。可你觉得，曹睿敢轻易动他们么？他派遣御林军，封锁我的府邸，更多意在震慑。此举吓唬吓唬陈群也就罢了，却休想唬得住我。”
一语言出，善藏的冢虎，眼神中的狠厉与杀意尽显。
即便作为儿子的司马师，此刻也不觉为之动容，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冷气。
“后方事故，不足为虑。相比之下，我更担心的还是如今的军中前线。一者，蜀军坚守，避而不战；再者，军中诸将，目下对我蒙生疑忌、多有异心。”
说着，他蹙眉沉思。
少时，不觉嘴角上扬，再度露出一抹冷笑。
“不过，后者倒还好说。毕竟曹睿恩赐，倒是可以助我缓解一时的麻烦。短时间内聚拢起散乱的军心，应该不在话下。所以如今最麻烦的，无疑还是前者……”
想到这里，司马懿脸色越发阴沉。
如今的蜀军，不再为粮食发愁。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和自己的立场，已经截然不同。
反观司马师，显然没有司马懿这样的好心态。
“父亲，眼下的麻烦，何止只有前线避而不战的蜀军。就算军中诸将，能够因为赏赐，暂时安抚下来。然而这毕竟，只是短时间的收益和时效。况且，这些赏赐，也不是白给的。”
说着，他一声苦叹。
“一旦使者到来，父亲拒绝了皇帝的深意。届时使者回返，陛下岂能不怒。倘若再遣使者，又来军前，孩儿只怕届时……”
不得不说，司马师的担心是对的。
反观司马懿，明眸微沉，此刻却满脸都是不屑般的冷笑。
“即便我当面拒绝，使者也需返回朝廷。今前线距离洛阳，八百里。各种统筹安排，沿途公务阻碍。一去一回，往复一月之间。此一月，正如封赏对于诸将的拉拢，应该也算到头了吧。”
“嘶！”
闻言，司马师倒吸一口冷气。
此刻，他凝视着司马懿越发坚定的双眸，突然不寒而栗。
“父亲的意思，莫不是……”
“一月时间，我必击溃蜀军。成就大功之余，管他诸葛亮到底病是不病。定让他无功而返，退回汉中！！！”
“这……”
闻言，司马师满脸愕然，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反观司马懿，冢虎善藏之威，赫然尽显。深邃的双眸，突然神色张力的朝着大帐外的蜀军方向望去。
“诸葛亮，你我对弈多年。便你多番挑战，我司马仲达一直未与理睬。今日，也该是我们一决高下的时候了。”
说着，他脸上露出亢奋般的冷笑。
“你以为我老了，既怕你，又杀不动了么？”
“无妨，我杀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