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闻言,司马昭面色阴沉。
良久的沉默过后,不禁一声苦笑般的唏嘘。
“时值此时,我还有得选么?”
“似如此,少将军敬请安坐,听我娓娓道来。”
李牧面带笑容。
反观司马昭,双眸微眯。稍稍平静,最终还是在李牧的示意下再度坐了下来。
“说吧,我听着。”
他声音压得很低,目光也完全落在李牧的身上。
再看李牧,一脸泰然。
“此番,少将军家族之所以败,并非谋略有失。实则权贵出身所致,不受皇权信任。此非战之罪,恰恰正是人心所向释然。”
“嗯,有理。”
司马昭蹙眉,想了想,还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此事,虽避无可避。然而仔细想来,却也并非完全的没有破解之计。曹魏自古,皇权、世家争衡。此事莫说当下,便是早在武帝时期,就已开始。”
说着,他手提酒壶,恭敬为司马昭杯中斟酒。
司马昭双眸微眯。
此刻看在眼中,阴沉的脸色,稍有动容。
“此虽事实,但也奠定了少将军,家族的崛起。回想往昔,若非魏文帝曹丕意欲篡汉,拉拢你们。试问昔日竭力辅弼武帝的颍川四大家族,荀钟陈韩,如何又能轻易走向没落。”
话到此处,李牧放下手中酒壶,再度稳稳坐回原处。
脸色之泰然,不觉令司马昭蹙眉微颤。
“直到现在,将军家族,掌握大权。随着荀彧的死亡,朝中权贵党羽,皆为你司马家尽数掌握。即便是曾经仅次于荀家的司空陈群一党,也以你们马首是瞻。”
“权贵虽然一统,但势必更加引来皇权忌惮。貌似和平,实则暗流汹涌,已成不争的事实。”
“如今,想要摆脱困局政权带来的束缚,只有皇权、贵族彼此一统。似如天下合一,军政归于一方掌控,才是王霸之道。”
说罢,李牧顿住。
一双明眸,望向沉默不语的司马昭。
闻言,司马昭一声苦笑。
“你的话,我岂能不知。奈何两股水火不容的势力,又岂能相互融洽。”
说着,他看向李牧,忍俊不禁般的冷笑一声。
眼神中的嘲讽,不言而喻。
“此言说来轻巧,可我就不信。我父亲权谋如是,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如今你能轻易化解。”
“他是解决不了,还是不愿解决?”
“嗯?”
面对李牧突如其来的一语询问,司马昭突然神色一凛。
此刻,他突然收起脸上原本对于李牧的嘲讽。紧锁眉头的盯着眼前看似文弱的少年,突然一股波澜涌上心头。
“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
闻言,李牧大笑。
目视司马昭,突然话锋一转。
“要说睿智,令尊智慧,自然如实。然而太过聪明的人,岂非反而也是对于己身的制约。”
“说明白些。”
司马昭神色越发张力,突然觉得李牧话里,蕴藏深意。
再看李牧,不屑般的岿然一笑。
“当年令尊辅佐曹丕,登上皇位,居功甚伟。然而事后,他却只得了个御史中丞的官位。虽然这个官位,也的确不低了。可若是依我看来,他原本的发展,只怕根本远不止于此。”
“嘶!!!”
一语言出,司马昭倒吸一口冷气。
此刻,他明眸微沉。曾经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
正如李牧所言。
当年的父亲司马懿,辅佐曹丕一路登基,废汉称帝。照理说,他本来可以以第一功臣的身份凌驾群臣之上,威赫当时。然而,偏偏他却在那个关键的时刻,突然病倒。
以至于逼迫献帝禅位的莫大功勋,反而最终落到了华歆的身上。
果然,华歆事后一跃腾飞。
当时还只是区区御史大夫的他,竟在曹丕称帝后,直接被加封成为了司徒。
即便现在的皇帝,换成了明帝曹睿。
华歆的官职,却仍旧在魏国突飞猛进。除了升任太尉,位列三公之余,还被加封成为了县候。
威望、资源、官职,这老不死的都赚到了,妥妥的大满贯。
关键是,这老王八蛋在司马昭的眼中,压根就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好鸟儿。
区区一介降将,妥妥的投机倒把之辈。
换做别人,也就罢了。
翩翩是他,先投江东孙氏,最后犹如丧家之犬般归于曹魏。
就因为一个劝说献帝禅位的功勋,便一路高歌猛进,如今成为人生的大赢家。
想一想,司马昭就恨。
关键是,自己的父亲司马懿,当时病得蹊跷。若非如此,这老登岂能谋求仕途,这般发展。
目下,他所拥有的所有光芒。
在司马昭看来,纯纯都是夺取自己父亲司马懿以及窃取他河内司马家辅弼之功、胜利果实的结果。
“哼,别和我提他。”
想到这里,司马昭对李牧一摆手。
脸上对于华歆的憎恶,刹那表现得淋漓尽致。
“若非我父亲当时突然病了,又岂能容他奸谋得逞,成为我大魏为何当朝的一代顶流权臣。”
“哈哈哈哈。”
闻言,李牧突然大笑。
如此举动,彻底激怒司马昭。
此刻,他明眸一闪,眼神中的煞气尽显。
“你笑什么,难不成,是在嘲笑我司马家么?”
“哎,少将军,岂能这么说呢。”李牧立即摆手,突然眸子闪过一抹异色:“平心而论,我可没有嘲笑你们司马家的意思。相反,我只是单纯的嘲笑你而已。”
“什么?!?”
听到这话,司马昭震惊。
他内心掀起波澜,反而更加震怒。
“小贼,我杀了你!!!”
“哎,少将军权且冷静。我之所以嘲笑你,又不是说因为你的遭遇和能力。只是单纯觉得,你没有看清令尊罢了。”
“嗯?!?”
闻言,司马昭刹那怔住。
下一刻,他一双明眸,再度眯起。既审视着眼前的李牧,也不觉有些开始内心中的深思。
反观李牧,仍旧一脸泰然。
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突然眸子掀起一抹别样般的异彩。
“少将军如此在意前事,只怕对于那老迈的华歆,应该也是相当了解才对。想他一介溜须拍马之辈,岂有王佐之才。加上身为你大魏的降将,没有任何政治能量。对此,我还倒是有点好奇。你说就他这样的人,凭什么就有莫大的胆量。在当时你河内司马家如此的鼎盛时期,巧取豪夺般的谋求了那么大的功勋呢?”
“这……”
一番话,司马昭瞬间哑然。
他明眸微转,此刻突然仿佛感觉到了什么。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难道还说得不够明白么?若非有人暗中指使,只怕那老朽就算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谁会那么做?”
司马昭颜色更变,突然一脸审视急切的看着李牧。
反观李牧,默然无言。
一双迥然般的目光,反而意味深长的落在司马昭的身上。
刹那,司马昭如遭雷击。
毕竟他也知道,朝野群臣。当时即便受死骆驼比马大的颍川四大家族,也不敢和他司马家角力争锋。
“似如此,莫非……”
司马昭神色一凛,突然万分惊恐的看向李牧。
“可是,我父亲当时病了啊!!!”
“哼哼。”
闻言,李牧不齿一笑,突然眼神尖锐。
“如今令尊病了,少将军知道是假的。然你又岂知,当年令尊突发下的疾病,到底是不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