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果然什么都明白。”
“哎，牧卿这话说的。朕虽明白，却不是也怕出错么。”
刘禅看着李牧，再度讪笑。
然而，李牧却没有笑。
相反，他注视着刘禅的目光，反而有些凝重。
“臣观陛下，不似是怕出错。或许说是大智若愚，倒是贴切。”
言毕，李牧突然起身，再度跪倒在了刘禅的面前。
与此同时，也将自己袍袖中，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清单恭恭敬敬的朝着刘禅呈递了上去。
“臣启陛下，自臣任国相数月。凡国中权贵所赠之物，臣均已悉数登记造册。未得陛下诏命，不敢动用分毫。今清单悉数在此，诚启陛下龙御天裁。”
“嗯，牧卿果然还是懂得礼数的。不错，朕的确没看错你。”
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李牧，此刻的刘禅，仿佛也终于揭下了自己脸上久违的面纱。
他接过李牧双手呈递的清单，仅仅看了一眼，眸子刹那凛然。
“这帮权贵，好生大手笔。遥想昔日军父继任丞相的时候，也不见他们出手这般阔绰。由此可见，牧卿在他们眼中，似乎比昔日的军父权重更大。要么，把你拉拢到手；要么，就是要将你彻底除掉啊。”
“陛下明断。”
听到这一席话，李牧算是彻底懂了。
刘禅急招自己入宫见他，原来询问诸葛亮书信中的意图，其实都是托词。
他就是想要看看，权贵拉拢的手段，到底对自己怎样。
很显然，如今自己的表现，的确让后主很是满意。而刚刚的一席话，无疑也等同于和自己彻底摊牌。所有的一切，后主早有预知。甚至可以说，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或许也绝不为过。
“好厉害的刘阿斗，不想竟是这般深藏不漏。”
此刻的李牧，心底暗暗吃惊。
然而面上，却仍旧摆出一副毕恭毕敬般的模样。
“看来，陛下早就想到他们对于微臣拉拢的手段了。”
“推敲出这些，其实并不难。毕竟朕在益州成都，和这帮权贵士家，少说也打了十几年的交道。他们到底都有什么本事和底蕴，朕对此，那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说到这里，刘禅嘴角再度勾勒起一抹讪笑。
然而迥然的目光，却依旧仔细查看着手中李牧列出的清单。
见他如此，李牧满心不解。他不知道为什么后主刘禅，竟对这份明细清单会如此的感兴趣。
“难不成，他怕我作假，害怕我借此贪污蒙蔽他么？”
心中正存犹疑，忽见如沐春风的刘禅，猛然神色一凛。凝重的目光，此刻仿佛在这份清单上发现了什么惊天般的大秘密。
下一刻，他抬起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肃然目光看向李牧。
“牧卿，你和朕说实话。这份清单中的内容罗列，当真是完全属实的么？”
“这……”
被刘禅突然这么一问，李牧明显也有些错愕。
然而下一刻，他恭敬稽首。
“回禀陛下，微臣不敢欺瞒您。这份清单，其实不是微臣亲手核验，而是府中家将代为完成。不过，臣愿意相信他们。毕竟他们，都是和微臣从战场一同下来的生死弟兄。若他们真的借此贪没，微臣也愿意甘当同罪。”
说着，李牧当着刘禅，再度一头磕在了地上。
见此，刘禅嗔笑摇头。
“不，朕想牧卿，应该是错会了。目下，朕并非怀疑，这份清单造假。朕只是想说，益州权贵们看似是在拉拢你，也在挑拨你我君臣之间的关系。然而除此之外，他们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
“什么？！？”
听到这话，李牧瞬间蒙了。
倒是此时的刘禅，依旧看着手中的清单，不屑冷嗤。
“这些权贵，看来朕之前，还真是有些小看他们了。他们如此做法，不单单是在提防着你，简直还在提防着朕啊。”
话到此处，刘禅突然苦笑，仿佛自顾自由衷感慨。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无怪昔日，军父何等睿智，都要对他们避而远之。如今看来，与其说这么多年是朕陪着他们在玩耍。倒不如说，是他们在陪着朕，彼此同样嬉戏才对。”
“这……”
听到这话，李牧彻底蒙了。
再看刘禅，明眸微沉。
这也是自见面以来的第一次，李牧从刘禅眼中，看到如此深邃阴沉的狠厉表情。
心中倍感震惊之余，李牧更想闹明白这其中到底隐藏何等玄机。
然而不等他开口，早已看穿他心思的刘禅，竟是上前再度将李牧搀扶起身。
这一次，他拉着李牧，索性彼此坐到了一起。
“牧卿啊，你对我蜀汉益州的权贵士家，究竟了解多少？”
“这个嘛……”
李牧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此刻，他目光带着些许的疑惑，不觉望向身边的刘禅。
“似此，还请陛下赐教。”
“嗯。”
刘禅轻轻点头，此时娓娓道来。
“说到士家权贵，如今整个天下十三州，比比皆是。然而即便如此，各地士家，却皆有魁首。就比如，江东有顾陆朱张，荆州有蔡蒯黄庞，颍川有荀钟陈韩。河内司马家，太原有王家等等。而我蜀汉益州，曾经则以庞马向席。只不过，随着先帝的封赏与军父曾经的施政打压。就如同颍川的荀钟陈韩一样，如今已经趋于没落。就目前的情势而言，我蜀汉益州，权贵士家则以两人堪居魁首。”
“只剩两人了么？”
“是啊。”
刘禅点头，呼出一口浊气的同时。他明眸微沉，凝视着李牧的目光，此刻也变得格外凛然。
“休看只剩两人，然而这两人的存在，却令昔日的军父全都无比头疼。不客气的说，曾经正是因为这两人的家族，才把军父从成都逼到了汉中。而后迫于他们的压力，不得不连年北伐，以此为朕在后方为帝坐稳成都，提供保障。”
“这么厉害？”
闻言，李牧有些感到惊讶。
尽管他出生益州，而且也是贵族中人。然而对于刘禅此时口中提到的这两个蜀汉权贵的魁首，却完全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李牧目光不自觉沉了下来。
此刻，他蹙起眉头，突然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就是刘禅口中的这两个人，他们的能为，足以在整个蜀汉翻云覆雨、只手遮天。
毕竟能把诸葛亮逼离成都的人物，绝对不简单。
“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呢？”
李牧蹙眉疑惑。
或许是感觉到了他心中的思绪，刘禅沉吟的脸上，此刻不觉勾勒起一抹深邃般的笑容。
“牧卿，不用想了。”
刘禅摆了摆手，赫然打断了李牧的思绪。
下一刻，他目光再度沉下。突然伸手，扬起刚刚李牧呈递给他的那份清单。
“如今这两人的名字，就在你给朕的这份礼单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