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的朝局,和魏国、吴国皆有不同。
魏国、吴国,动不动就为些大事小情搞些朝会。商量事情是一方面,更多是为了在群臣面前彰显皇权的威仪和不可撼动的地位。
反观蜀汉,自从刘禅做了皇帝,基本很少朝会。
曾经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刘禅在成都做了十几年皇帝,一直都在装羸弱。反观如今,虽然按照诸葛亮的奏疏,很多权利已经都从相权归属到皇权麾下。
然而益州这边,权贵以及各方势力都还在。
聪明的刘禅,并没有改变自己的人设。在这些强权面前,依旧摆出一副人畜无害般的刘阿斗模样。
尤其是有了李牧之后,尽管君臣二人多次交心。
然而表面上,刘禅却表现出了更大程度上的放权。不为其他,只为更好的麻痹对手。
“有事儿么?”
“有事儿的话,先奏请尚书台。”
“哦,有大事儿?”
“那找丞相吧,大不了,丞相会与朕商榷的。”
此时的刘禅,表面就是一副玩世不恭、彻底摆烂的架势。
对于这种早已商定的和谐,李牧当然是不能破坏的。故此很多事情,他也不能总是跑去和刘禅商榷,这样会暴露很多东西。
毕竟刘豹和向举,两个人谁都不简单。
刘豹的刘姓,很可能是大汉的皇亲国戚。他在益州的崛起,尽管李牧不能确认,但总感觉与此密不可分。
相比于他,向举的身份,或许就要略低一些。
然而通过刘禅对于益州权贵的讲述,李牧认为向举的家族,很可能就是曾经益州顶流权贵,庞马向席中的向家。
不管是正室,还是旁支。
李牧觉得,向举和刘豹一样不好对付。
好在,李牧的父亲李福,目下官居尚书仆射。
就算轻易见不到刘禅,很多尚书台汇聚的军政要务,自己也能第一时间予以掌握。
况且如今,自己是谁。
蜀汉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父亲,今日尚书台那边,可有什么新的要务?”
“要务当然是有的,群臣上奏的折子,都快把我们这些官员忙疯了。”李福蹙眉扶额,一脸忧闷:“不过好在,总结起来,不过也就两件事。而且对你小子来说,似乎应该都是好消息。”
“哦?”
闻听此言,李牧精神一震。
直觉告诉他,自己和刘禅放下的钓饵,如今的鱼儿已经咬钩。
此刻,他赶紧亲自给老父亲奉茶,迫不及待做出询问。
眼看儿子年纪轻轻就如此出息,李福的内心,也是压制不住的颇感欣慰。
毕竟蜀汉官员哪个不知,益州本土派自从刘焉时代就被压制。
偏偏就在自己家中,居然横空出世了一个丞相。
关键是自己这儿子是真有本事,前线一番筹谋。蜀汉之前历经多次北伐,全都无功而返。如今正因自己这儿子,只用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彻底扭转了局势。
这是什么?
不就是他李家的祖坟,妥妥冒了青烟了么?
“第一件事,是你提出的两条新政。朝中群臣,全员通过。”
“全员通过?!?”
听到这话,李牧不觉有些惊讶。
他愣了许久,甚至错愕般蹙起了眉头。
“军屯田的政策,全员通过,这我还信。可我提出在南方边境之地,与南蛮开通贸易的事情,群臣也都无人反对么?”
“是啊,对此我也感觉到惊讶。”
李福感慨,蹙眉苦笑。
“毕竟这件事,我都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南蛮是蛮夷,照理说朝中权贵一帮那么看中出身的人,应该对此秉承反对态度才对。可谁成想,他们居然一改往日态度,全员通过。”
此刻,李福手埝须髯。
突然明眸回转,一脸疑惑的看向李牧。
“我说小子,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如何将那帮一向把自己高贵的出身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权贵,都彻底说服了呢?”
“额……”
闻言,李牧也有些无语。
思隼片刻,面对老父亲唏嘘苦笑。
“可能,是孩儿的个人魅力吧。”
“放屁!”
听到这话,李福差点没一口水喷到李牧身上。
好在李牧身手敏捷,躲得也快。
看着李牧此时的模样,李福揍他的心都有。奈何,儿子现在官居丞相。见官大一级,即便是李福,也不敢太过造次。
想了想,他无奈朝着李牧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就索性不问了。似此,且与你说第二件重要的事。”
李福放下茶碗,一脸苦闷。
没办法,这反骨仔,自己惹不起。索性也不废话,直接向李牧道出实情。
“第二件事,是群臣提出的建议。说是无论屯田还是在边境开通贸易,都是大工程。他们这帮人不懂运作,全都交给丞相,又恐你人手不足周转不开。故此,群臣上谏。欲令你效法昔日的诸葛丞相,开府理事。”
“什么?开府?!?”
听到这话,李牧大脑“嗡”得一声。
刹那,权贵们的意图,他瞬间就全都明白了。
就在此时,宫中派来使者,传达皇帝刘禅的诏命。再度要求作为丞相的李牧,进宫面圣。
闻讯,李牧陡然而笑。
不用问,刘禅此刻再度召见自己,很显然是为了今天尚书台奏报的这两件重要的事情。
跟随使者来到宫中,刘禅果然依约等候。
“尚书台那边群臣的奏请,想必牧卿已经从你父亲那边,提前获悉了消息了吧。”
“回禀陛下,微臣已经知道了。”
“嗯。”
闻言,刘禅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明眸微沉,眉头蹙起。
“既然如此,那朕也就不和牧卿废话了。事情你既然全都已经知道,想必这帮权贵的目的,你应该也心知肚明了吧。”
“当然。”
李牧毫不掩饰,嘴角马上勾勒起一抹苦笑。
“不得不说,这帮权贵,是真有头脑。一面支持微臣的国政,另一面却给微臣和陛下之间的嫌隙增添新的色彩。此时,若陛下与微臣拒绝开府,他们便可以两件大事权重人手不足为由予以否决。可若同意开府,等同于好不容易归于陛下手中皇权的权利,又一次分化到了相权的手中。”
“微臣是丞相,届时骂名由我来背。从此以后,微臣的把柄,也被他们握在手里。若微臣为他们所用,那边还好。一旦摆脱或者对他们不从,他们届时势必以此弹劾微臣,进而成为罢免微臣的理由。”
对此,李牧看得透彻。
不想后主刘禅,比他看得还更清楚。
“牧卿啊,你说的很对。然而,以朕看来。此番他们逼迫你开府的目的,可不单单仅限于此而已。”
说着,刘禅苦笑。
“你若开府,必然选拔官员。这对于权贵们而言,可是个莫大般的机会。毕竟开府,是他们提出的。届时你相府内的征召,试问又岂能少了他们权贵家的子弟?”
“你若不选,等同于公然与权贵为敌,日后他们绝不会对你再有任何扶植;然而你若选了,只怕日后原本属于你的相权,就会被他们派遣到你身边的府官逐渐架空。”
话到此处,刘禅摇头,扼腕苦叹。
“眼下,路虽很多。可无论你走哪一条,其实都是必死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