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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宴会被劫

    三年税赋,百姓是赚了呢还是亏了呢?唐昭没有概念。

    她知道的是,吕美有兵。

    正经的边防军的确是撤了,就是和边防军联系稍微紧密的州郡兵也都听从朝廷调令离开,但州郡仍然留了相当一部分兵马,而且军队中一部分本地人也被允许留下。

    这一次,身为平头百姓还是不要太苛责朝廷,可以承认豫州的确是留给了豫州人自己。

    说远了,由吕刺史为首的州郡班子领导的现有州郡兵,显然是现阶段“独立豫州”必须仰仗的力量,至于说各郡县自己练兵,郡还可以,县的话,除非唐、樊这样的家族倾力作为,否则只能是笑谈。

    当然,实在有侵略者,临时组织起利益相关的百姓,或者以“德”和“利”动员百姓保卫家园,也是可以的。

    以上,唐昭以为最关键的地方在于,此次宴会,真正的平头百姓并不在场,吕美是向樊璋和西华县要粮,他们是给呢?还是给呢?

    却说宴会从来就不是军国大事的谈判桌,历来与会的人大部分也更关心个人相关的事,正如唐昭关注着旁人,旁人也关注着她。

    这不樊璋想到吕美曾祝他心想事成,美好的祝福可不能流于表面,理应有所实际才对。

    吕美对此大吃一惊,“子圭兄,西华还有比你更出彩的俊杰吗?”

    当然没有,若非场合不允许,樊璋甚至敢大声说出来,但因为有除自己以外的人在场,他便只在眉飞色舞间有所明示。

    吕美见状诚挚地称赞了樊璋是西华新生代领军人物,而后露出深沉忧郁的表情,“子圭兄,这可不妙啊!”

    顺着他不妙的视线看去,她正与窦寒相谈甚欢。

    当事人唐昭也愿意为相谈甚欢四个字作证,自己评价仅仅是普通寻常正儿八经世家子弟的窦寒的确是个收放自如的人,就比如说,初时他并不掩饰自己作为世家的优越感,但意识到她同样的冷眼却并非是因为世家身份后,气势立即就改变了,而且是随风流转,润物无形。

    唐昭非是圣贤,不会苛求初次见面的人就展示最真实的自己,尽管这个人是联姻对象,但就联姻来说,女子真正的敌人或许从来不是男子,而是自己的家人。

    她真正的家人始终支持她为自己而活,所以窦寒一开始就是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人愿意一定程度上迁就她谈话,感激对方就是了。

    “我以为子圭兄已经抱得美人归,不成想倒给你招来了劲敌。”

    吕美装出来的抱歉并不走心,他继续道:

    “世家我是知道的,越是没落,越是看重门楣。好在我同子松兄虽然相处日短,却颇为投缘,我会与他说明,他不是夺人所好那种人。”

    “会”便还差点意思,樊璋听懂了吕美的话,但却饶舌拒绝说:“大善兄多虑了。是我的就是我的,别人夺不走。别人能夺走的,只能说不属于我。何况我对明微女郎是发自真心的感情,如果她自己选择了同为世家的人,我能做的也只有祝福她。”

    “原来如此。”吕美大为感动地说,“不过人毕竟是和我一起来的,这样,听闻子圭兄颇有领兵才能,这颍川郡的郡兵,眼下正缺一个统领,不知可屈尊否?”

    樊璋压制住内心的欣喜。

    可否?当然可。

    屈尊否?当然不屈尊。

    豫州独立,俨然一个小国。吕家是皇室。统领一郡士兵的他就是一方大将。该担心强敌环伺吗?不不不,豫州独立的核心就在于随风使舵,要么真有明君霸主一统天下,要么就由它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很难,但也不很难。

    更重要的是他有自信,莫说给他一个郡,便只有一个城,乱世之中,他也可以拉起一支劲旅,然后就像指挥普通民兵便击溃了劫粮的贼兵一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宴会一定程度上是男人的功名场,不多时唐昭她们就成了不同类型的看客。如果说丁秀芳是受欢迎的贵客,那么唐昭无疑是令人望而却步的恶客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你且听:

    “这就是唐家女郎啊!也不怎么样啊!怎么就得了樊郎的青眼?果然是家世吧?”

    “嘘,小点声,她可不好惹,樊子圭当初的宴会上,她因为不想表演,性子上来直接拔剑了。”

    “这有啥?你们还不知道最新爆料吧?”

    “什么爆料?”

    “她的笄礼晚会上,传闻有下人以她的名义约会樊璋,后不知为何,樊璋却被发现和她的婢女有染。”

    “这能说明啥?”

    “说明啥?樊大郎后来指认了送信的下人,她直接下令处死了。”

    “这我就看不懂了。不是说樊子圭爱慕她?私下约会,怎反倒是她因爱生恨的样子?”

    “谁知道呢?还有,不久前樊少家主带人追剿贼兵,她专门去送美酒哩。”

    “我懂了。从一开始就是唐女郎觊觎樊大郎吧?她毕竟父母双亡了,孤身一人缺少助力,所以出孝便参加樊的宴会,并哗众取宠。后在自家的宴会上,更是想通过污蔑胁迫樊璋就范。只不过樊子圭行得端,走得正,这才逼得她灭口送信的下人。”

    “可不是嘛?就刚才,她又和新汲的窦寒走得近,她这样的人,也配做我们西华的贵女?”

    ……

    “郎主,我去教训这些人一番。”

    初夏袖子里的手指捻着银针,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她有把握做到快准狠。

    “放宽心。这些人说到底也就能背后议论了,当面仍然要恭称我一声唐家娘子,犯不着动气。”唐昭安慰道。

    “你是成了家族弃子么?”丁秀芳赶走身旁的“苍蝇”,好似无意中才到了她这里。

    “没有吧。我今天可是代表家族,弃子有这待遇吗?”唐昭答。

    “那那晚的事,唐家就这么算了?对外甚至连像样的解释都没有?”丁秀芳委实不解。

    “清者自清嘛。有人想做英雄,有人只想得实际。何况唐家没落了,这是事实。”唐昭解释说,末了调侃道,“丁娘子对弃子二字,莫非感同身受?”

    “我才没有。”丁秀芳急忙澄清。

    她不经意间的眼神确有不甘,但又不同于沦为家族弃子的绝望。

    唐昭不由得好奇,女娲城初遇丁秀芳的时候,她是信男善女中的一员,跪拜在娲皇伏羲像下的虔诚同后来认出樊秀后的不可一世形成鲜明对比,她是个身心一致都很骄傲的人,但当时仍然有些流于表面,就好像恼羞成怒。

    “开个玩笑。丁娘子特别照顾我,可是想道歉么?”唐昭转移话题道。

    “道歉?”丁娘子差点惊呼出声,“我有什么好道歉的?”

    “没有么?”唐昭并不强求,“那是要道谢么?当日初夏她们对你寸步不离的伺候可是很周到的,还专门送你回府。”

    “你……”丁秀芳不屑地瞥了初夏一眼,随后笑唐昭道:“你真是莫名其妙。莫不是被这些人污言秽语,失心疯了?”

    另一边。

    窦寒连连皱眉,好几次余光看着身旁的少年郎,终于忍不住开口:“唐晏世弟,这人群里有些声音?”

    “初时还没有,窦世兄来了就有了,想来是有人好客。”唐晏无动于衷道。

    “这……”

    窦寒不明就里,却忍下不再多语。

    他虽是嫡子,上面还有四位嫡兄,才疏学浅,懂事起便不敢奢望前程远大,祖父让他相看唐家女郎,他就来了。

    经过先前短暂的接触,窦寒能感觉到唐昭对自己的不在意,对此他并不沮丧,甚至于说,他以为二人的婚事甚好。一则唐昭没有嫡亲拖累,二则她对他没有多余感情,三则看她待人处事,很适合彼此同床异梦,各自宽心。

    只可惜,无论这些闲言碎语是真是假,若她不能洗清,到底有碍声名。而唐晏年幼,大事还得同唐家长辈商量。

    有了决断,窦寒不再沉闷,重新变成了那个善于闲谈的人。

    “见过窦兄,新汲名望,樊璋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世家风流。”樊璋拒绝吕美的引荐,主动攀谈。

    “樊大郎客气。西华樊子圭,幼时起便有声名,外人都只道你就是西华第一才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说话间窦寒的余光再度瞥过唐晏,心下有些懊恼唐家的后继无人,但教养和时势叫他不得不虚己以待。

    他和窦家自然不畏惧樊家,但县官不如现管,没必要得罪要接手颍川郡兵的樊璋。

    推杯换盏间,彼此的笑容都十分灿烂,但樊璋一视同仁地看不起寻常世家,而窦寒同样觉得对方的笑容刺眼,毕竟知道了他就是那些人口中或许爱慕唐昭,又或许唐昭有求的人。

    ——

    “不好了,唐家娘子在归途中遭遇盗贼,被劫走了。”

    消息传回,即将圆满结束的宴会顿时变得虎头蛇尾。

    吕美握着将与众人同饮的美酒,怒极反笑,“好,好得很。”

    说话间他看向樊璋,喷吐的热气好似蛇信,“樊统领,西华境内的盗贼,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樊璋心底一惊,随即正声应道:“吕公子误会,西华境内并无盗贼,但月前有贼兵劫粮,只怕是残党。”

    “贼兵?”吕美不屑道,“忤逆朝廷旨意,不从豫州指令,他们就是贼,别玷污了我们保家卫国的兵。”

    吕美看了同行将领一眼,对方正要领命,樊璋主动请缨,“吕公子,末将熟悉地界,愿意同行。”

    “末将?”吕美微愣,随即缓和神色,下令道:“既如此,便请樊统领领兵杀贼。”

    樊璋带着人马出发了,与宴众人面面相觑,好好一场宴会,分明有军队护卫,怎么就成这样了?

    还是说朝廷刚刚撤军,盗贼就四起,豫州独立,真的是好事吗?

    时间倒回,丁秀芳饶有兴趣地看着谈笑风流的男人们,品头论足道:“你瞧,那两个多少有为你争风吃醋的嫌疑,一个是西华第一才子,一个是门当户对世家子,你更看好谁?”

    唐昭闻言并不反驳,反而咨询道:“丁娘子更看好谁?”

    “哼,都是凡夫俗子。”

    丁秀芳的回答不出所料,唐昭笑说:“丁娘子慧眼如炬,只可惜身陷一隅,便是你也曾为凡夫俗子所役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是吗?”

    “谁敢?”丁秀芳羞怒,接着语气一弱,“好了,我承认当初是答应了他支开你的婢女。那又如何?你们唐家敢当面对质吗?事关嫡女清名,任由谣言满天飞,你已经被毁了,你们唐家也注定日薄西山。”

    回忆起那一夜的繁华鼎盛,丁秀芳突然心生感慨,“最后的烈日余光。”

    “丁娘子心气极高,同时又心气极低啊!”唐昭同样感慨道。

    “你什么意思?”丁秀芳问。

    “什么是世家?什么是世家贵女?”唐昭反问,“他们真的能决定我的声名吗?丁娘子便是不知内情,真的就相信这些话吗?”

    相信吗?丁秀芳不禁在想,她当然不信,一个令她动了嫉妒之心的人,怎么会是俗人?她只是乐于看她不如意罢了。

    ——

    宴会很是漫长,无聊的唐昭很快就提出告辞。

    附和也要告辞的唐晏并没有表现出小屁孩儿一面,看他冷着脸,好像只要有叔祖以外的人,他便同她不苟言笑。

    唐昭想:倒,确实天生聪慧,颇有心机。

    “郎主,你为什么能和丁女郎说这么多啊?”马车上初夏轻声提问。

    “她挺好啊!”唐昭笑道,“外强中干,敢作敢认,同为女子,自然多体谅些。”说完进一步打趣说,“虽然家族不同,但我是嫡出,她是庶出,她嫉妒我嘛。”

    “可她做了错事。”初夏不依不饶。

    “放心吧,似她这般,总比其他什么人好。”

    初夏微微点头。想到宴会上郎主没吃什么,当即拿出随身携带的点心,油纸展开来,过于专注的婢女仿佛才注意到马车一角默默无闻的唐晏,当即窘迫道:“郎君,你要不要尝尝?”

    唐晏接了,纠正道:“阿姊是你郎主,你该称呼我为大人。”

    “是,婢子冒犯了,晏大人。”初夏连忙改口。

    “敌袭。”家族护卫们突然大喊,战斗随之爆发。

    唐昭掀开窗帘一角,护卫正一边挡箭一边提醒,“郎君快回马车。”

    主动跳出去的唐晏当然没有回来,只见他挥舞着不成熟的剑术,反复强调,“保护马车,保护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