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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丁秀芳定计

    确认唐昭和丁秀芳的身份后,向友的确很想和二人有更进一步的联系。

    倒不是说结婚,只要以后能得到两个家族的以诚相待就可以了。所以,他是诚心招待二人,更是诚心留二人作客。

    他不是没有感觉。因为初见时好奇丁秀芳的婚约,对方对自己不满。至于唐昭,更多是先入为主对自己对向家心存芥蒂。

    他不觉得这些事不能改变,就像他说出自己的尴尬出身,丁秀芳是有同情的。但就在他以为自己救了唐家伙计,唐昭会改变态度的时候,现实却是她马上要离开,大晴天突下暴雨也留不住。

    走就走吧,为什么又回城里?

    这几乎就是换了一个方式对他说,我不能忍受和你在一起。

    会变成这样,突然吃醋的何玉是原因之一。不,还是诚恳一点吧,真正的原因是他留下的唐家伙计。

    难道他们发现什么了吗?毕竟他们从来就不相信自己。

    对此向友多少觉得莫名其妙,他都第一时间表明身份了,可救命之恩加上同为世家人,依然不能让对方坦诚,只能说到底是不懂事的下人。

    不过,难道我需要他们说吗?

    向友心里开心。

    时间回到两个多月前,真可笑啊,一直以体贴儿媳闻名的继母终于也要求儿媳的贴己了吗?

    家族确实突逢变故,可偌大家底,便是败家也要两代人的努力哩。

    哦,就像自己不受待见,没什么后进之士的大房,如今也不被家族、不被太原王待见哩。

    是说我伟大英明的父亲的好儿子向承嗣呢?

    哦,人家确实有能力,但却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大房的人了,毕竟人家也有伟大英明的生父生母!

    ……

    意外,真是太意外了。

    向友一直以为与世无争的唐暖不愧是向玄那窝囊废的妻子,不想她竟是第一个落了继母脸面的人。

    不对,严格意义上说,她才是继母唯一的亲儿媳啊!

    收到传信的时候,向友真是太解气了。

    只可惜,唐暖还是太年轻了,以为一句推脱就可以瞒过姑母。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全落在对方眼里。

    得知她的能量,便是继母也大吃一惊吧。不对,向友心想,接着一定是大喜。

    唐暖还是很谨慎地,虽然暴露了和唐昭伙计的联系,到底没有让人觉得她能随意使用这些资源。所以在她让三人组南下之后,向母还是更喜欢她在苑陵的资产。

    好巧不巧,我也喜欢。

    向友笑了。一边笑一边情不自禁摸着自己的脸。

    换个角度说,他其实真的救了寸平、后长和于童三人。

    ——

    翌日清晨,如雪肌肤让丁秀芳的黑眼圈格外明显,但她人却格外精神,“我想起来了,吕大善说过,这苑陵县的彭县令,早年曾是我们家的门生。我们去找他帮忙吧。”

    “找他帮什么忙?”唐昭问。

    “嘿,你想说咱们又没有什么证据说出事儿了是吧?”丁秀芳眉眼含笑,“你傻啊!咱们就说掌柜和伙计们携款私逃啊!”

    “有这么嚣张的掌柜和伙计吗?”唐昭有些认可丁秀芳的主意,但还是问道,“就算有,也不至于说所有铺子都这样吧?”

    丁秀芳不慌不忙,指了指外面,“你自己说,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唐昭歪头看外面,没有很好的理解对方的意思。

    丁秀芳恨铁不成钢,“你是没被身边人背叛过是吧?你想想看,现在的唐家如何?向家如何?还有昨天老掌柜提到的,去年下半年来西城里商铺的经营情况如何?”

    唐昭反应过来,只要寸平他们不说,这些铺子就是掌柜们自作主张关门潜逃,不过,“怎么证明我们就是真正的东家呢?”

    说到底,契书不在她们手上。

    话音刚落,唐昭就看见丁秀芳直直地盯着自己,眼里带着哂笑。

    好吧,她们两位世家女,得多不要脸才胡乱报官。

    再者只要尽心查问,总能找到知情人。

    “如何?”丁秀芳自豪道,“这北上之旅,没了我你是真寸步难行啊!”

    唐昭也不装了,“丁娘子果然是我的福星,您看咱们是这就移驾?还是让小女子先请您过早?”

    “哼,昨日之爱搭不理,今日之拱手作陪,思之令人发笑啊。”

    丁秀芳不走了,大有让唐昭扶她坐下,坐等早点送到嘴边的意思。

    唐昭把她半扶半架着,“最好的早点等我送来也没锅气了。您还是移驾吧!”

    三女作两排来到了医馆外的摊位,丁秀芳是不否认老板的手艺的,但让她就在摊上吃,端的是人生第一次。

    等她满脸不情愿的坐下了,唐昭夸张地用手在桌上一抹,“丁娘子放心,不脏。”

    摊位老板赔笑道:“多谢贵人认可。不知贵客想吃点什么?”

    “只管上就是了。今天我们替你清摊。”

    丁秀芳既然坐下了,虽然嫌弃唐昭凑过来的手,但却回头让护卫们也都找地方坐下,不吃白不吃,放开肚子吃。

    老板闻言当即就喜上眉梢。这半年来生意不好做啊,他都想着是不是卖了摊子,去西城做个农民?好在今天人勤快,把桌椅都打扫得亮亮堂堂,否则,不定啥时候开火哩。

    丁秀芳是胃口远不及口气,而老板是真不客气。

    面、饼、粥、汤、茶,蒸、煎、煮、卤、烫,难以想象巴掌大的灶台,愣是让他做出了满汉全席的感觉来。

    一日三餐中,唐昭最享受的就是早餐,等她吃尽兴了,丁秀芳已经等的有些无聊,无聊中又添上嘲讽,“你是真能吃啊!”

    “长身体哩,这不多吃点,以后就这么瘦小怎么办?”唐昭说的理所当然。

    丁秀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还瘦小?你比我初见时都发福了好不好?以前没觉得,照你这吃法,是想竞聘虎背熊腰的女壮士吗?”

    “那就看丁娘子是否有需要了。”唐昭做出期待的样子。

    丁秀芳无语,有些不确定是南北差异还是其他,至少在建业,娇小正在成为新时尚美。

    闲话少提,唐昭正声问道:“你家这位门生可靠吗?虽说太原王相比其他王侯的家世更清白,当初朝廷给他封王也有牵制诸侯的目的,但权力腐蚀人心,这几年他可没少和朝廷起龌龊,完全是自比一国之主,这位彭县令能替他管理边城,你这位旧恩师家族的女息,能说动他吗?小心别反成了俘虏。我记得不错,吕大善临别赠言是希望你低调行事。”

    “我是能低调行事的人吗?”丁秀芳不屑道。

    众人没话说了,也就是唐昭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都是在逃命,否则丁秀芳真能将这段旅程落实成丹阳丁氏女到此一游。

    嘛,人家的确是游玩,是我成了拖累才对。唐昭带着这点自知之明给彭县令投去了拜帖,她下意识是想走普通报官程序的,但何必做作呢?

    普通人的公道掌握在公道的大人手里,贵人的公道则更多掌握在贵人的道德里。所谓成长,不就是理解规则、融入规则、利用规则以及超越规则吗?

    “两位贤侄,里面请。”彭县令很快就接待了二人。

    彼此自报家门后依次落座。

    下人沏茶期间,彭旭升率先向丁秀芳发问:“你祖父身体可好?”

    少女恭敬又不失活泼地答一声安康,对方闻言十分动容地说:“那就好,那就好,豫州出事,学生生怕恩师又想不开,人心叵测,天下难安,只可怜恩师的拳拳为国之心。”

    这边感慨完,县令大人又说起西华变故,说起殉职的贺昌贺县令,说起唐家的满门惨烈,末了彭旭升摇摇头,“唐家贤侄,别的就不说了,你遭此大难,若有本官能帮忙的地方,你只管说。”

    话虽如此,县令大人又说了,“我记得你母亲是祁县王家人,你此番前来,想必是投奔外祖母。不过……”

    对方点到即止,唐昭瞬间明白,父母的婚事在当年可不是美谈,稍微了解的人谁不评价一句止增笑耳?

    就是去年随母亲看望外祖母,明明母亲与父亲都是受害者,如今许多王家人却可恨唐家的“背信弃义”,和母亲那一脉的“横刀夺爱”。

    县令大人继续说:“本官与王家也有几分交情,不如由我修书一封。”

    再次稍作停顿,“贤侄若用不上,那自然最好。”

    唐昭婉拒,并直言自己并不准备寄人篱下。

    彭旭升有些惊讶,“这,倒是本官多虑了。”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开始好奇两人是如何遇上?尤其丁秀芳,怎得从建业来到了苑陵?

    “彭伯伯,你不会要给我家里传信吧?”丁秀芳笑着说的语气就像是晚辈向长辈撒娇,但她这一句话也未尝不是告知了对方自己是“离家出走”。

    当然,更准确地说,她这个“家”应该指吕大善这位未婚夫家,又或者樊家,因为这两处,是丁氏认可的她婚前游玩的目的地。

    彭旭升不了解内情,而据他自己说,早年求学时与丁秀芳的父亲乃是同窗好友,因此当真摆出伯父的威严道:“胡闹,我都不说你该待字闺中,单说这世道这么乱,万一遇上贼寇可怎么好?你既叫我一声伯父,我现在就该修书。你若是实在贪玩,就在城中逛逛,等家里来接你。”

    “彭伯伯,我可不是来找你押我回去的呀。我们是有正经事儿报官,您给我家里修书之前,不然先为治下百姓伸张公道?”

    丁秀芳祸水东引的手段并不高明。但这其实就是正常的客气。

    彭旭升是丁氏门生不假,他也可以真是丁秀芳父亲的朋友,但与丁秀芳彼此并不认识,他甚至不能说一声“眨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你都从当初的小娃娃长成黄花大闺女了”,何况说如今他与丁家各为其主,除非必要,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庶女轻易修书。

    那他说为唐昭修书是否也是客套呢?

    不然,唐昭是唐家嫡女,王家是己方阵营,鉴于西华的惨状,他是可以收获一定名利实际的。

    “嗯?你,你们有什么事要报官?”

    彭旭升下意识就露出了官威。

    换做寻常百姓,此刻该是跪在堂下,磕头向大人申诉的。

    “你确定这些是你堂姊的产业?”县令大人问。

    “彭伯伯,这是当然的啊。”丁秀芳代为回答。

    对方也不觉得有说谎的必要,但他继续说:“嗯,这一点不难查证。但是,向家已经迁往晋阳,其在城里和附近的许多产业都已经进行了交接,这期间向夫人变卖了产业也说不定。你是从西华过来,不清楚这些情况也在情理之中。依本官看,你的当务之急应是与向夫人汇合。”

    左一句向夫人,右一句向夫人,对方话里话外将她和堂姊划出界限,其中原因,有因为他觉得可能事涉太原王的对向家政策,也有因为这就是公认的情理——

    唐暖的嫁妆首先肯定是她的个人资产,其次则属于向家,无论如何都与唐家再无关联。因此唐昭虽是堂妹,代为起诉也需有本人或者向家的委托。

    好在唐昭早有预料,是时候受伤三人组出场了。

    三人的伤令父母官眉头紧皱,以至于下意识先问了受伤的原因,然后才索要凭证。

    看着信物,彭县令脑海里已经想到了一场有预谋的劫财害命,但他还是优先质疑,所谓信物又有什么凭证可以证明其可信?

    唐昭并不意外,物证就是要和人产生联系才有价值,可真正的信物早就不在寸平手上,所以,得说谎。

    在吃饱喝足后,在投拜帖前,唐昭做了两件事:

    其一,让寸平三人明确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唐暖的委托、突如其来的不测、向友的救助,这三点是该大说特说的;至于暗中联系了自己人继续唐暖的委托,绝无此事。

    其二,找茶铭老掌柜要一个信物,实在不行,捏造一个信物。

    幸运的是,唐暖的确给了老掌柜信物,不止给了他,所有有过合作的人都有类似的信物。这就好了,只需要拿过来,所有掌柜都是证人。

    毋庸置疑,做好这两件事的好结果是彭县令同意受理此案。

    而坏结果——

    茶铭老人很不开心,因为他是将唐暖当女儿看的,信物不值钱,可在此之前它就是唐暖亲自做给他的独一无二的凭信,而从此之后它就被其他人玷污了。

    “你最好能把属于她的东西都找回来。”老人威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