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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令人无语的展开

    我叫丁秀芳,出门在外,同辈中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人,我自认是天之骄女。

    眼下,本贵女正进行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由于自己没有特别的目的地,所以挑选了一位伙伴——几乎被灭族的唐家女,唐昭。

    我第一次见到这家伙就不喜欢她。

    大家都一样走正门跪拜神佛,她倒好,带着伙伴婢女从塑像后面走出,让我虔诚的仪式受到干扰。

    第二次见面是她作为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宴会之一,表兄在那之前希望我支开她的人手,说是想和对方培养感情。

    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樊璋的谋划,但见得多了,高门宅院里男女之间的龌龊我一目了然。

    我帮了表兄,没办法,说到底我们是亲人,说到底这也算不得多大的事。

    后面还有两次见面我就不一一回忆了,时间来到现在这一次长久的会面,开头关于没有目的地的说法纯属狡辩,对于协助表兄算计她,对于她的不在乎,对于她和她家族的遭遇,本天之骄女感到难以释怀的愧疚。

    所以,我想护送她到晋阳。

    但不可否认的是,我自己也在享受这场同行。就像眼下,我一直在看热闹。

    这个热闹有我的功劳,昨夜失眠让我想到这个主意,可一早主意进到她耳中再出来就变样了。

    按照我的想法,彭旭升会抓一拨人下狱用刑,然后真相就浮出水面,接着又该抓人就抓人,该剿匪就剿匪,该问罪就问罪,我们只需要坐享其成就行。

    现实完全不是如此:

    彭旭升没有想象中的热情和干练,他似乎不想受理这个案件,他更想找到鬼医,他总是等向友和唐昭自己说话、自己解释。

    唐昭这家伙也是,明明她怀疑向友,明明向友都承认自己有最大嫌疑了,她反而替对方开脱。

    由于没旁听她报案前和其他人的密谈,以上就姑且当作正常发展吧。可眼前是怎么了?怎么报案人自己还成了嫌疑犯?

    哦,好像是受伤三人组托这位似乎出事儿的小石头送信的事情暴露了。

    昨天才听说的事我当然记得,三人组强调他们是暗中托人送信,然而在那之前向友似乎是说漏嘴表明他其实知情。

    这没啥,我第一时间就反驳了。当三人觉得自己需要暗中行事,那无疑就处在了别人的监视之中。

    对了,报案前那家伙是怎么给我说的?

    想起来了,除了一些简单的附和,其他我一概不知就对了。

    好吧,我就看戏,只要足够不明所以,糊涂本身就是一种趣味。

    ——

    和彭旭升传唤猎户问话不同,彼时众人虽然好奇,但仍然为同乡担忧,同时还担心天降横祸到自己头上。

    现在,既然是同乡请大人做主,那么众人大可围观声援。

    “好像是小石头出事了。”

    “小石头能出什么事?”

    “你们别说,小石头出村从未这么久过?”

    “可有谁让小石头送信或者跑腿了?”

    “没有。”

    “不是我。”

    “我哪有亲戚在外。”

    “我闺女不是许给你家了吗?”

    “我儿子娶的是他家闺女。”

    “用不着送信跑腿,晚上翻窗户不就行了。”

    “该死的,原来不止我一个。”

    “也不止我一个。”

    “……”

    好些跑歪的话题中,总算有人承认自己是委托小石头出村的人,随即还表示确有可疑之处。

    原是说小石头以往都是亲力亲为,这次却是其他人顺路带回来的。

    关心小石头的村民几乎认定他出了意外。

    唐昭接过彭旭升传过来的平安信。大意很简单:

    热血少年向父母表示不孝,同时感谢受伤三人组的指点让他找到了师父,他从此要去闯荡江湖。

    看过后,唐昭又将信递给三人。

    寸平和后长皱眉,于童辩解道:“这不可能,我都没见过这什么小石头,我咋给他指点师父?”

    于童常处在昏迷中,这是他辩解的底气。

    等他话音落下,寸、后二人补充说:“我们倒是接触过一个少年,也戏言自己是被江湖追杀,可是,我们说到底是普通百姓,和江湖人谈不上关系。记得没几天,少年还专门反驳过我们一次,当时还有其他人在药庐养伤,应该还有印象。”

    人群中当即有人证明了。

    彭旭升看向唐昭。

    少女只当作没注意到,眉头微皱思考着什么。

    然后只见对方看向三人组,不怒自威道:“接受向夫人委托这么久,你们当真是有耐心亲力亲为,就没想过通知人来接你们,就真的安心在这儿养伤?”

    三人被摄住。

    唐昭有些迟疑,但还是代为解释道:“彭大人有所不知,家父在世时就定下规矩,凡事以性命为重。他们在养伤期间坚持守口如瓶,已经是对工作负责了。”

    “哦?”彭旭升神色稍缓,“未曾见过令尊,实在是本官的一大遗憾。”

    说着我们的县令大人做出表态,小石头失踪案他记下了,即使希望渺茫,他也不会置之不理,等回到县衙,立马安排画师绘制相关人员画像,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搜寻。

    报案的村民护卫无话可说,但心里却是不服的。

    他们看向彭县令和唐昭,潜意识大概会认定是一丘之貉。否则,怎么连审讯都没有,简单一问一答后就听之信之?

    “世兄一直没说话,可是觉得哪里有问题吗?”唐昭主动问道。

    说着她就像是突然想到似地,急切地继续开口:“我突然想起来,昨日世兄似乎提到你发现他们托人给城里送过信。”

    说着她又看向寸平他们,“你们提到堂姊叫我也忘了确认这事儿,毕竟这么久,你们可有托人联系过城里?”

    “嗯?”彭旭升发自由衷的惊讶。

    ——

    我也惊讶。

    安静看戏的我实在想不明白谁才是这场戏的导演?

    我看向白露。

    这个手不离剑的婢女除了看向受伤三人组流露过不满的情绪外,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全然是对郎主以外都不感兴趣的表现。

    但同行这段时间我很清楚,这家伙或许比那家伙还古道热肠。

    那家伙经常在一些大道理上寸步不让,但看人却极淡薄,几乎没有喜恶。

    正因如此,当她郑重其事说要报仇的时候,我被吓到了。

    而白露不一样,她无论如何在我看来都只是一个稳重的护卫、有坚守的普通人、最多她够资格和我做朋友。

    ——

    我也感到惊讶。唐昭口中一直没说话的向友并不担心小石头被牵扯出来,但他还是好奇,眼下的事,莫非是唐昭策划?可这样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经过这半天的你来我往,他已经清楚唐昭等人报官时的说辞。

    出乎他的意料,他们似乎隐瞒了暗中送信的事,将案件定性成掌柜伙计叛主。结果彭旭升一听,一眼就察觉了三人遭劫的疑点,率先怀疑起了自己和坞壁。

    我不在乎这些怀疑。向友心中很是坦荡,他这艘沉寂了多年的大船终于开始乘风破浪的征程,任何不自量力的阻拦都注定微不足道。

    既然好戏上演了,不管谁是导演,他也来插一手吧。

    随着他的示意,这边寸平等人尚未回答唐昭的问题,人群里已经走出一人,“见过诸位大人,草民月前在药庐养伤,无意中听到这位粗犷的兄弟提到过什么契书,当时另两位听了很是着急,言语中确实想找人联系什么人,还提到了我们村里的何飞。”

    话音刚落,寸平当即请罪,“郎主,小的该死。我们此行其实还带了女大人的契书,本意就是要变卖产业的。”

    “所以你们确实托人联系好了,各商铺的掌柜也只是听令行事。”白露代为问道。

    “不不不,小的们遭遇不测时害怕契书落在贼寇手里,趁乱藏了起来。醒来后行动不便,并不敢托付旁人。”

    “还不敢?”白露语气不快道,“这么重要的事情都隐瞒郎主,若非我们觉得不对报官,事后你们是不是就回复女大人,说你们把东西和吩咐带到,因为养伤不得已逗留,结果他们半路逃了?”

    围观众人听得恍然大悟,尤其一些出于好奇攀谈过的人,眼下更是明白了侍主之道:能骗则骗,能瞒则瞒,错不在我在彼,功不在彼在我与主。

    “郎主赎罪。”寸平三人不再辩驳,只是请罪。

    向友适时插话道:“若契书被人发现了,弟妇的铺子被一网打尽人去楼空,倒也在情理之中。”

    “是如此。”唐昭也十分气愤地瞥了三人一眼,随后十二分抱歉地看向彭旭升和向友,“只是这样,民女居然让大人和世兄陪在下演了这么一出闹剧,实在抱歉。”

    “无妨。”向友很是大度地说,“其实要做的事情都一样,都是追查钱财的去向。而且现在更明朗了,只要查出贼寇是谁就好。况且疑点仍是疑点,我会尽快行动。”

    彭旭声一边赞同向友的分析,一边又皱眉看向寸平他们,道:“你们作为报案人员,现在确定没有隐瞒了吧?”

    三人连连点头。

    彭旭升并不信,反而看向刚才给情报的村民,“你当时既然在一起养伤,可还听见别的信息,或者他们和小石头以及你提到的何飞见面,有所委托。”

    村民有个常见的贱名叫二狗,二狗朝彭旭升摇头,表示他并未养伤多久,所知有限。

    继续打听,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小石头肯定受了委托。

    而且越想越有道理:小石头年轻没有大人的贪婪,一腔热血渴望江湖侠义,再加上最近寸平他们的伤有突破性好转,正是欺骗小石头娶回契书的时候。结果,小石头遭遇了贼寇,但还是挣扎着请人捎回了有问题的信。

    受伤三人组由于说谎被排除在外了,向友又请来何玉。

    “什么?不可能,阿飞这段时间几次出村都是寻药,他去药庐也是拿药,根本没接触过他们。”

    忧心父亲病情的少女似乎是第一次在向友面前如此不耐烦,而且毫不犹豫地维护义弟的清白。

    她又看向唐昭,“就算不说村里救了你的伙计,你的人自己出了事儿,总不能怪罪到我们身上吧。”

    显然,对方确实淡泊了一些对向友的痴情,但仍然厌恶有向友迁就的唐昭。

    无妄之灾,妥妥的无妄之灾。心里这般玩笑,唐昭却十分惋惜何玉恐怕不能如愿的爱情,惋惜过后是恨铁不成钢,对方明明是个风一样的人,却被装进了口袋。口袋再大再鼓,到底不是风了。

    “阿玉,”

    唐昭讨厌和族人应付的原因之一是彼此间的称谓,为此唐桭曾开玩笑的说,“你啊,就适合以后做一群人的女王,随便叫谁,你嘴里出去的就是他们的名字。”

    因此,她很明显感受到向友这一刻的迟疑。可昨日他明明还当着自己的面叫阿玉,现在是因为彭旭升不成?

    向友叫出口后立刻轻松下来,“阿玉你误会了,就是正常问话。我们是怀疑三位伙计。”

    说话间向友还多此一举地朝自己笑笑。

    唐昭并不领情,她甚至没心思听何玉的回答,视线和彭旭升交汇在一起。

    ——

    我叫丁秀芳。但下一秒你们说我其实不叫丁秀芳我也可能相信。

    太有趣了。

    报官人先是成为别人案件里的关键,现在又成了自己案件的潜在黑手。

    彭旭升表示不能相信三人是普通人,原因有三有四:

    其一,三人答话说话过于有条不紊,全然不像做了错事的人。若非太多人事直接指向三人,彭旭升觉得他们会继续隐瞒,且没什么破绽。

    其二,寸平作为远在晋阳的普通伙计知道的事情太多。本地人都不认得未曾隐姓埋名的向友,他却知道向家子其貌不扬。

    这事儿当然有知名度,但那是特定阶层的不言而喻,绝不是坊间传闻。

    其三,后长也见识非凡,恰到好处提醒自己他们遭劫的疑点。

    其四,小石头的事太巧。

    ……

    “彭大人,我的伙计遭遇致命伤害,又被人离奇送到这里可是事实。”唐昭坚持。

    “当然。”彭旭升并不否认,“可是贤侄别忘了,他们有所隐瞒就说明了不一定忠诚。尤其以你和唐家的现状,他们自己又遭逢死里逃生,难免生出人不为己的想法。而他们出现此处,未必就是贼人勾结,也可能不怎么好的好心人鉴于自己的路线载了他们一程。你说呢,文交贤侄?”

    ……

    听听,这都什么展开。

    我是丁秀芳,这个热闹看得我脑阔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