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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策马走了几里地,已经远离城外。我心里想着,走到这儿差不多也算安全了,是时候与那位姑娘道别了。我对她说道:“姑娘,我们已经出城这么远了,不便再跟随。你自己多加小心,保重。”
她沉默不语,我也只好勒马转身离开。正当我策马前行时,忽然听见她嘶哑的声音:“嘿,小子。”
我回头看着她,她继续嘶哑地说:“我叫余苇宁。”
我只是笑了笑,冲她喊道:“你一路保重!”说完便转头,策马赶上徐若枫,一同返回城内。
一路上,我心中清楚,明日将有一场风暴在酝酿,从我们进牢门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注定。无论未来如何,我已经下定决心,所有的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回到宅邸后,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径直进了房间,一头栽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此时,即使天塌下来,我也只想好好睡一觉。
次日一早,醒来时一切都显得格外平静。直到中午,依然没有动静。到了下午,王府终于派人来了。此刻我明白,事情已经闹大,风暴已然来临,我不得不去面对。
在汉南王府的大堂里,场景如同审判庭。汉南王端坐堂中,王爷夫人和大夫人分列两侧,小王爷和二小姐也在一旁,胡首领与狱吏等人站在厅中,众人目光都集中在我和徐若枫身上。
二小姐站出来说:“是我偷了令牌,放走了人。”
徐若枫也抢着认罪。王爷怒道:“真是胆大包天!你们一个个的,眼里还有我吗?”
我上前说道:“这整件事情都与他们二人无关,是我利用了他们,我骗得二小姐偷了令牌,又利用徐兄,所有这一切的主意都是我出的,想放掉人的也是我,他们只是被我蒙骗,即使他们不被我蒙骗,我自己也会去想办法将人放走,所有的罪由我一人承担,与旁人无关,即使要我死,我也心甘情愿。”
话音刚落,王爷更加震怒:“我汉南王府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勾结叛徒,蛊惑若枫与小姐,盗用令牌,私放死囚,其罪当诛!”
我心知此次必难逃一死,唯恐连累二小姐和徐若枫,便道:“王爷所说的一切我都认了,如何处置悉听尊便。只是二小姐和徐兄确实无辜,还请王爷开恩。”
汉南王冷冷道:“你倒也坦白。至于他们二人,我自有分寸。”
大夫人在一旁哭泣:“念秋,你快求求王爷!”
我叹道:“大夫人,您也别难过,我本也不是您的儿子,这一段时间,承蒙您错爱,我自是感激不尽,如今我做了这事,自然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也无怨悔。”
大夫人对王爷苦苦哀求:“老三,你念在老大的份上,就饶了我儿这一回吧。”
王爷冷冷道:“大嫂,他不是你的儿子,只是蛊惑你的心,让你错当他为儿子。如今他也认罪了,这事不得不处置,否则难以服民众慰民心。”
大夫人还要求情,却被汉南王一一回绝,只是叫手下快些将我押入监牢,不想再和大夫人纠缠。
我被侍卫押进了牢房,戴上镣铐。那牢房肮脏不堪,气味难闻。我想起那姑娘曾在这儿关押许多日,心中不禁黯然神伤。好在她如今已获得自由,这也算是一种安慰。想到自己不久将被处决,内心不免忧愁。
不管生或者死,对于我而言,这里终究也不是我的世界,即使这边死去,在那个世界活不了,此刻的我也并无悔意,只是将这一切寄托给命运,大限之时将至,我虽也难以逃避,但也不愿露出怯意。
在牢中待了数日,竟无人来探望。大概是汉南王下了禁令,但这倒让我心安,我也不愿看到他们为我难过。
真正处决的时候,或许感觉是一种解脱,一了百了,死个痛快。最让人难以煎熬的莫过于处决之前的等待,加上牢房的难闻气味,难以下咽的饭菜,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摧毁我的身体和意志。
我每一天都是在昏昏沉沉模糊意识下苟活着,没有了希望,整天都只想着早日解脱,结束这一切。
人本能求生的欲望在这监牢里一点一点磨灭,监牢囚住的不仅仅是我的肉身,也一并将我的灵魂也囚住了,一点一点的迷失自我,找不到自身的存在,一点一点吞噬我的心灵,连孤独感也一并剥夺了,唯一寻求的竟是快点解脱。
我最喜欢的一句西方谚语是:“Every loud has a silver lining ”,照字面的意思是每一朵乌云都有一条银边,从字面上来理解你很难知道这句谚语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如果把每一朵乌云理解为黑暗或者绝望,把银边理解为光明或者希望,那么就是黑暗之中总有一线光明,绝望之中总有一丝希望。
一开始我对这句谚语并无多大深刻的印象,只是在看了电影《乌云背后的幸福线》后此谚语才深深印入我的头脑,每次陷入绝望之中,我都会想到这句谚语,对我帮助很大。
但是有一次重看了电影《辛德勒的名单》后却对这句谚语心存疑惑,也许对于整部电影和犹太民族来说,这句谚语也还说得通,但对于处于绝望之中在集中营不幸遇难的某些犹太个人来说,绝望之中并没有一丝希望,这是我再次看了那部电影之后对这句谚语的一点小而又小的疑惑。
直到后来我再深层次理解西方文化,对这点疑惑才想通了,那就是西方人是有信仰的,基督教也好,天主教也好,犹太人也有信仰,当然是犹太教。如果你要真正理解西方文化,或者融入西方社会,你不可能将信仰宗教排斥在外。对于集中营中被迫害致死的犹太人来说,死亡更多是脱离绝望处境的一种解脱,即被神带入了幸福的天堂。
我们常听到的一句天无绝人之路,与西方这句谚语是相同的意思,天自然是指上天或者神,或者冥冥之中某种神秘力量的指引。
而电影《乌云背后的幸福线》里的男女主角都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其实是男女主角相互拯救了彼此,男主角是女主角的银边,女主角是男主角的银边。
而对于处在监牢的我,我的银边就就是大夫人,你要说是上天也好,因为是上天安排的大夫人。
这一日,大夫人来牢房探望我,徐若枫和二小姐也来了,见到他们,处于绝望之中的我感受到了一些宽慰。
大夫人见我被铁链锁住,怒斥狱吏:“还不快解开镣铐!”
那些狱吏面露犹豫。大夫人厉声喝道:“怎么?大王爷不在了,你们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的话你们现在也不听了,今天我就要带走秋儿,我看你们谁敢拦着我。”
那些狱吏逼于无奈,也只得解开镣铐任由大夫人将我带走,他们自是不敢当面得罪大夫人,讨不了好,犯人被带走他们却可以把责任推到大夫人身上,这样汉南王也无法怪罪他们。
就这样我出了牢房跟着大夫人后面,一直到了监牢的第一道墙出口,却被胡首领等人堵住了,胡首领低声说道:“大夫人,您这样带走犯人,我们没法向王爷交代。”
大夫人毫不退让,大声道:“什么犯人?这是我的亲儿子,你以前也是跟随大王爷的,大王爷不在了,你们翅膀也硬了,竟也对我无礼,就是那汉南王来,今天我拼了老命也要带走儿子。”
那胡首领也忌惮大夫人,当然不敢反抗大夫人,犯人没了可以卸责给大夫人,得罪了大夫人只怕以后日子不好过,只得放行,却也不敢立即派人通知汉南王,若是人没带走,怕是大夫人记恨,更是使不得。
当下,众监牢人等却也只是干巴巴的望着我们离开。
我们一路出了城,走到城外很远的地方,大夫人终于停下了马车。她从车内取出一个包裹递给我,轻轻握住我的手,哭道:“娘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这一包银子给你路上当盘缠用,汉南城你是呆不住了,包裹里也有一封信,是写给西峦王我哥哥的,你就去投奔他吧,他看了这信自会收留你。”
我握着包裹,心中五味杂陈,急忙说道:“若我逃了,您怎么办?汉南王不会轻易放过您,您还是与我一同走吧,否则我也不走。”
大夫人哭得更加伤心,哽咽道:“这一路遥远,我也不宜长途跋涉,即使一起走,只会耽搁了行程,也会容易再让他们抓了你,你爹虽然不在了,终究我是大夫人,哥哥又是西峦王,汉南王却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你只管放心去吧,一路也要小心保重,我叫若枫陪你一起去。”
我摇头拒绝:“不行,绝对不行。若徐兄跟我一起走,您身边就没人照顾了。我走了心里不安,但若有徐兄在汉南城照顾您,我就放心多了。”
大夫人点点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道:“难得你有这片心意,既然如此,那便听你的。你一个人孤身在外,千万要小心。”
我们母子抱头痛哭了一阵,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刻。我将包裹牢牢绑在马上,翻身上马,向他们挥手告别。我心中百感交集,默默向西北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