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范四娘,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娘子。
你或许会觉得我的名字有些不正式,不过,这倒不是父母偏心,而是他们确实只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普通人。
比如,我大哥叫大郎,二姐叫二娘,三姐叫三娘,五弟叫五郎,六妹叫六娘。
好记又好听!
爹娘年复一年的守着田地,而我们也慢慢的长大了。
大哥娶了大嫂,大嫂是个和善纯朴的,对我们都很好。
二姐三姐也慢慢的嫁了人。
爹娘没想过我们能有什么出息,只求安安稳稳的活着,活到老,一辈子好好的过下去。
但爹娘如此简单的愿望还是落空了,五弟他惹了大祸!
他竟然去赌!还将家里的地给赌出去了!
土地那是一家的命啊!
爹气疯了,差点把那个小兔崽子给打死!要是打死他土地能回来,爹一定让他见不到当晚的月亮!
可,回不来了……
爹直接气倒了,娘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听说了附近村子一户比较有钱的人家在招冲喜新娘,给不少银子呢。
冲喜新娘,若不是药石无医,实在没办法了,谁会花一大笔钱买个冲喜新娘?
冲的好那是皆大欢喜,要是新郎情况没好转那就是守活寡,再倒霉点,新郎要是没几天就走了,新娘还会被骂煞星、克夫之类的。
在大雍,由于天兴帝昌平帝的影响,夫家是可以要求冲喜新娘陪葬的。
渐渐的,冲喜新娘便成了活葬的别称。
说的好听点是新娘,不好听点是物件,一个陪葬的物件……
都说只有男儿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可爹娘向来对女儿是一样的态度,从未刻意偏心过。
正因如此,十五岁的我咬着牙应下了。
土地真的比人命重要。
婚事急匆匆的,爹病的更重了,娘哭坏了眼睛。
更倒霉的是,拜堂的当天晚上新郎便没挺住直接闭眼了。
新郎下葬的当天,我被要求合葬,所有人都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催促着,渐渐的变成了指责和谩骂。
爹娘那一日没来,我的亲人都没来……
被所有人指责的那一瞬间,我也不禁怀疑,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我就不该活着?我就该陪葬?
那一日,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该死了。
一个七岁的小娃娃却挡在了我面前,挡下了所有的指责谩骂,义正言辞的说道:
“你们做的不对!”
“爹您教我读书的,可书上没有这些!”
“娘!我没错!儿一想到今日被如此对待的是娘,儿觉得不对!”
“哥哥说他不要冲喜新娘的!他不要!”
“你们!你们都不对!”
……
可一个小孩子哪里能阻止得了一群大人?
那个小娃娃见状直接抱住了我的大腿,还说着:
“要埋把我一起!”
那一瞬间,我心里清楚这个小娃娃或许根本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也不知道死亡有多痛苦。
可有一个人告诉我:我不该死,我没错!错的是别人!错的是这个世道!
哪怕这个人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娃娃。
我想活!
我没错!
我永远记得,当他的爹娘拿各种理由来劝他,甚至搬出了皇帝时,那个小娃娃说了一句震惊所有人的话,他说:
“那就是皇帝错了!”
“!!!”
皇帝也会错吗?
这是大不敬,当时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急匆匆的离开了。
我最后活了下来,成为了杜家的媳妇,一个刚成亲的寡妇。
而那个小娃娃是我那个其实还没看清样貌的夫君的弟弟。
我的小叔,杜时。
我的恩人。
……
公婆对我的态度很冷漠,但也算不上刻薄,甚至,小叔教我认字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小叔买笔墨纸砚也会给我买块好布。
我想,他们其实也不坏,只是世道如此,所有的冲喜新娘都如此。
那坏的是什么?世道吗?
我不敢深想。
……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就好了,可是,我或许真的是个灾星……
我嫁进杜家的第三年,公婆探亲回来染了恶疾一起撒手人寰了。
杜家的所有亲戚都像虎狼一般扑了上来,我和小叔守不住家业。
爹娘三年来第一次登门,劝我改嫁,毕竟我没有洞房是人人皆知的,在世人眼中还算清白。
我知道爹娘是好意,可是,为什么整整三年都没想到来看我!现在却来了!
我知道他们或许是没脸见我,他们心里还是惦记着我的。
可我过不去心里的坎。
尤其是一年前偶遇五弟时他说了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跟我们家没关系了”。
我是因为这个小兔崽子嫁的,他哪来的脸?
可我不敢问爹娘知不知道五弟说的这句话。
……
我拒绝了改嫁,原因很简单,没有一家能接受我带着杜时。
杜时不愿意拖累我,我就笑着对他说:
“我才不白养你呢!我可是等着小叔你出息了让我享福呢。”
杜时信了,他更刻苦努力了。
其实,我没跟他说,杜时他从来不是拖累,自三年前他救下了我,我再也做不到丢下他。
杜时只剩下我这么一个亲人,可我,又何尝不是只有他了?
那年,我十八,他十岁,我们开始了相依为命的日子。
……
因为有着克夫克亲的煞星名号,倒是没有人来欺负我们,我这个寡妇自是少了许多麻烦事。
不过,我也找不到事情做。
最后,可能是瞧我命硬,一个老杵作找我给他打下手。
其实我知道命硬只是借口,他是因为可怜我们,师傅他看着凶,人却是善良的。
仵作向来为世人所轻,但却是我谋生的活路,我忠于仵作的操守信仰。
我给杵作打下手,小叔他偶尔跟着我,然后,小叔他就点亮了探案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