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徵十二年八月二十四日，云麾将军吴抗按正常计划，领兵南下。
因强闯禁军大牢一事，吴抗由正二品的太尉降为从三品的云麾将军。
不过，只是品阶降了，吴抗的职权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毕竟，太尉本来就是虚职，并无实权，吴抗现在的兵权都是秦元徵交给他的。
‘按正常计划’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背后掩盖了多少的心血汗水，不过，好在没有再生波澜。
军队送走后，郦同便病倒了。
秦元徵给郦同放了假，反正秦元徵他之前也处理了几个月丞相的工作，倒也不陌生，就是休息的时间少了一点。
为此，小粉和飒飒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去郦府盯着，就好像盯就能将人的病盯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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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黄锦站在百姓中目送军队离开后，她来到了宫门。
她的大哥已经入土为安，她跪在爹娘和大哥的牌位前想了整整一天一夜。
她爹娘早逝，是十三岁的大哥带着年仅五岁的她饱一顿饿一顿挺过来的。
都说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谁离开谁都能活，可是……可是真的好痛真的好难熬……
黄锦不是爱哭的人，可那是她大哥……她唯一的亲人。
那一天一夜，她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她哭晕了两次，晕了就躺在冰凉的地上，醒了便接着哭接着跪接着想。
许是将眼泪哭干了，她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流不出一滴泪了。
门外的阳光刺的她眼睛疼，她下意识的闭眼并用手挡住了阳光。
耳边却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黄姑娘，正好我带了饭，一起？”
黄锦有些懵的眨了眨眼，眯着眼睛看向了岳宝儿。
“岳大人？您不是离开了吗？”
岳宝儿放下饭盒，说道：
“任务自然是完成了，但我想同黄姑娘交个朋友，不知黄姑娘可给机会？”
黄锦心中明白，对方只是出于好意，是担忧她出事。
黄锦斟酌许久，最终只说了一句：
“……多谢。”
“这是同意？还是拒绝？”
“能与岳大人交好，民女荣幸之至。”
“我叫岳宝儿，黄姑娘叫我宝儿就好。”
“黄锦，小字暖暖，‘锦缎’的‘锦’、‘保暖’的‘暖’。”
“暖暖？”
“宝儿。”
就这样，她们开始成为了朋友，成了刎颈之交的那种。
岳宝儿未曾问过黄锦的选择，甚至连提都没提起过半个字。
黄锦也没告诉过岳宝儿她的答案，因为她还需要亲自去判断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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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文阁。
黄锦进来的时候，秦元徵正在批折子。
听到动静后，秦元徵抬头说了句：
“免礼，稍等片刻。”
黄锦收起了要行礼的动作，整个人无比紧张的僵在了原地。
秦元徵将这份折子剩下的几个字写完后，便停下了笔。
秦元徵抬头看过去，视线落在了黄锦身上。
黄锦眼睛有些红肿，一身都是素色，头上只戴了朵白色绢花。
“黄姑娘可需要再缓一缓？”
“！！”
“坐下说话。”
“民女不敢。”
“坐。”
“诺！”
“……”
寡人面相很凶吗？应该……没有吧？
秦元徵直入主题，开口问道：
“黄姑娘可是想好了？”
“民女有一问。”
“讲。”
“民女敢问王上，您可知十二年前桑郡‘丝吃人’一案？”
提到正事，黄锦褪去了紧张和忐忑，瞬间进入到了另一个状态。
秦元徵认真回忆了一下，他可是将近几十年的卷宗都翻过一遍的！
凭借还算不错的记忆力，秦元徵在脑海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相关的记忆。
“寡人看过卷宗。”
“！！”
黄锦一惊，她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心里却莫名的有些酸涩。
“寡人依稀记得，应是当年的桑郡郡守为求财强迫百姓种桑养蚕，到头来，却导致粮食断缺。官商勾结，外地的粮食在当地卖出了天价，当地饿殍遍野。最后，百姓走投无路只能反了……”
可造反的结果……也是死路。
“正是此案！民女的母亲才是真正改良纺车之人，当年母亲将改良的方法教给了许多人，在桑郡颇有些名声。再后来，这名声便传入了郡守耳朵里，这才有了强迫百姓种桑养蚕之事。可事实上，当年郡守下令种桑养蚕时，多数百姓都是愿意的，他们也想多赚点钱。改良过的纺车确实能更快一些……可也有可能重演当年之事。”
黄锦一直记得，当年买不到粮食后，那些街坊邻居便跟换了人一样。
一个个的堵在她家的门口，完全忘了母亲无私授技的恩情，把所有的罪名都怪在了母亲的头上。
黄锦只记得，那一日哥哥捂着她的嘴躲在了草堆里，那一日……她失去了父母。
所以，这些年她始终记得升米恩斗米仇，她确实想让所有人都能穿的暖，但前提是先做到自保。
……
“寡人明白你的意思，确实不能贸然行事。”
秦元徵心中大致有了方向，但具体如何实施还需要再斟酌一下。
秦元徵打算等郦同养好身体后，他们好好探讨探讨，有了思路后再拿到朝堂上议一议。
他的户部尚书最在意民生，一定会对这件事上心。
秦元徵思考了一下，抬眼便看到黄锦神情有些不对劲。
“黄姑娘若是不放心，可参与其中，有任何不妥之处都可以与寡人直说。”
“……民女只会改纺车和纺布，其他的……不太懂，王上您心中有底就好。”
黄锦答应了先将技术教给秦元徵让她教的人，日后若是能再改进一定立即上报朝廷。
该说的都说完了，秦元徵起身绕过书架，拿了一个木箱走到了黄锦面前。
秦元徵一起身，黄锦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又恢复到了紧张状态。
当木箱递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接了过去。
秦元徵回到座位上，却发现黄锦还傻傻的保持着接木箱的动作。
“……”
“黄姑娘，打开看看。”
“诺！”
“这是棉花，有保暖效果，听说也能织成布，你带回去可以研究研究。”反正放在寡人这也是浪费。
孙小云的商队原本是带了织成布的成品的，但毁在了路上，便只剩了一点棉花。
秦元徵将这点棉花送给黄锦也只是想试试，研究不出来也没什么，或许下次可以让孙小云的商队带几个当地人回来？
黄锦看着木箱里的棉花，眼睛一亮，语气都有了点激动：
“诺！”
黄锦小心翼翼的抱着木箱退了出去，在彻底离开前，她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便见到王上又批起了折子，那姿势与她来时见到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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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日，郦清云醒了。
郦清云醒来后第一时间将当日情形告诉了郦同，一直压在郦同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移开了。
因为有了郦清云的证明，大理寺因情减了吴忧三年牢狱之刑。
黄锦为此难得的从研究棉花里钻出来，她自然想直接去见吴忧。
但因为前几次探监的失败经验，黄锦还是准备等到了大理寺规定的日子再去探监。
对此，黄锦心中很是疑惑。
大理寺规矩虽多，但也是允许亲友探望的，此前，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规矩。
不过，想到上次见到吴忧的场景，吴忧虽说有些支支吾吾，明显瞒了一些事，但整个人极有精神气。
想来，过的应该不差。
如此就够了，黄锦也无心追问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