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想说什么?”
奈何,单自衡已经将耳朵贴在单夫人唇边,却依旧什么都听不见。
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眉间紧蹙,唇瓣翁张,似有话要讲。
自她昏睡数月以来,这般异样,还是第一次出现。
一旁田力,瞅的干着急。
连忙问身侧伺候丫鬟,“老夫人从什么时候张口的?”要知道,数月来她都像睡着一般,全靠参汤吊命。
怎地,突然就要说话?
丫鬟也急得跺脚:“田管事,就在方才你们进来之前,以往都从未有过。”
单自衡又附耳听了会,仍旧无果。
好似才反应过来,急切吩咐,“快,赶紧去请徐太医过府。”
“是,属下即刻就去。”
伏成连声应下,一双腿抡得飞快,恨不能飞檐走壁。
单自衡当真孝子,急得面色诧白,仿佛还不放心,“田力,去把张大夫一并请来。要快,要快。”
一屋子的人进进出出,好像谁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默默站着的冷雪。
她也识趣,未曾言语。
任由众人忙得团团转。
只是,那双眼睛最后落在床榻上
床上躺着的单夫人极为消瘦,说皮包骨一点不为过。
且两鬓斑白,法令纹深壑,瞧着像六十老妪,着实担得起一个‘老’字!
可尽管如此,依旧能从骨相上看出她年轻时姣好容貌。
但其眉间川字纹很深,不难猜出有习惯性皱眉动作。
很快,徐太医和张大夫前后赶至。
二人轮番号脉后,并没有立即说出个所以然来。
反而,彼此间眼神对视,似在交流病情
此动作,令冷雪费解。
常言道:同行见面,分外眼红。
更何况,两位虽同属医者,但身份实在悬殊。
有谁见过,宫中太医会向民间大夫请教的?
单自衡可受不了他们你一眼、我一眼的磨叽,一手抓一个,焦急问:“徐太医、张大夫,本官母亲如何?可是有好转?”
徐太医再次谨慎看了眼张大夫,见后者镇定点头。
才虚扶额间,道:“老夫与张大夫都坚持原先看法,老夫人身子并未见好转。时日无多,单将军当早做准备!”
“岂会?母亲明明与之前不同。”单自衡手下意识重了重。
田力亦小鸡啄米般点头,附和道:“是啊,我家老夫人这不都想说话了吗?”
“对,烦请两位再给我家老夫人好好瞧瞧。”伏成一脸讨好祈求。
张大夫却目光坚定,轻捋胡须。
“病人长年郁结于心,或许此刻想起深刻往事,故而情绪才稍有反应,以至于做出嘴唇翁张动作。但,这并非就是病情好转征兆。”
单自衡闻言,失望至极!
缓缓松开手,一个踉跄,跌坐在床榻边,神色悲伤望着母亲。
一旁瞧热闹的冷雪,都看见他眼眶里瞬间溢满的泪光。
当真孝子啊!
也亏得是一位孝子啊!
伏成不忍见老大忧心,刚要出声安慰,却被田力拽手制止,微微摇头示意。
然后,他转身一礼。
恭敬道:“烦请徐太医、张大夫给老夫人开点药吧,或许会有好转呢。”
两位医者也是执着,同时摇头晃脑,“无用了。”
等伏成和丫鬟送两位医者出去,冷雪这才眼眸定了定。
上前靠近几步,对跪在床榻边就快要哭出声的孝子,淡然道:“我知道她嘴唇翁张,是想说什么。”
屋内单自衡、田力一听,猛地望过来。
冷雪轻轻闭上眼,似在聆听,“她在问‘吾错矣’。”
尽管,内心已经认同此假孙女有些来路,但单自衡依旧忍不住问了句。
“你何以得知?”
冷雪缓慢睁开双眼,语气充满慈悲:“因为,我要送她一程。”
“哎呀,冷姑娘,咱们能不能一次性把问题说得清楚点?”
田力震惊之余,急得不行。
阎王白他一眼:【这憨货,见过哪个高人一来就将本事抖个干净的?】
不装,值个鬼的钱!
却听,清冷女声淡然同意,“可!”
冷雪波澜无惊看着床上嘴唇还在一张一合的单夫人,“我帮她解答疑惑,便算了结事主生前心愿,方能瞑目,重转轮回。这,就是所谓的送她一程。”
普度众生,我佛慈悲?
单自衡皱眉。
可他到底是掌领翊卫、督京城六街铺巡警的中郎将,短暂惊愕后,顿时清醒。
一语就道出其中利弊:“那你呢,要什么?”
顷刻间!
田力看向冷雪的目光亦充满谨慎。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显然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慈悲。
冷雪心底,亦是明了他们在想什么!
本就没打算隐瞒,故,坦诚望着单自衡:“解惑期间,你管吃住就行!”
田力惊讶:就这?
那昨晚送银子给她,干嘛不要?
单自衡可不是一位好忽悠的主。
他猛地抓住冷雪手腕,狭长眼帘深邃且危险,“你当知本官问的不是这个。”
冷雪吃痛,但语调依然淡定。
“若我不解,五日后,亦是吾之死期。”她直言道破自己目的。
可,单自衡却不信,你娘的唬谁呢?
咬牙切齿逼近,“你最好,将一切给本官交代清楚!”否则
事关母亲,即便她路子再野,单自衡也要弄得清楚明白。
直到此刻,关心则乱的他,才反应过来。
这女子,一大早不请自来,先是故意用言辞激怒自己。
然后,再神叨叨说出母亲胸口长痣的异样,诱导自己的信任。
若不是,一切太过诡异,已经超出接受范围之内。
这般先抑后扬,他差点就将人奉若上宾!
要知道,他单自衡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审过多少悬案,说到底皆是——人为利往!
突然!
单自衡脑中想起前些年,南疆爆出的邪恶力量“你是女巫?”
冷雪这下哑巴了!
她不知如何回答。
总不能说,我不是女巫,是从地狱逃出来的厉鬼吧?
“说!”
单自衡加重手掌力道,仿佛要将她手腕捏碎!
冷雪脸色疼得诧白,眼眶中却无泪水,反是倔强,“我是爷爷从凌云峰捡回来的,十六年来,皆由他亲自教养。”
一提起恩师,单自衡手上力道不由松了松。
但依旧没放人,“那本官母亲之事呢,你如何解释。”
忽然间,冷雪眼神一变,凌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