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自衡望着门口,眼皮直突突。
反应极快,蹲下身,将阎王抱在怀里。
向母子二人解释,“这是昨日刚买的小黑狐,想着放在母亲院子里热闹热闹,带点生气儿。”
祁家二太太怎么看侄子,怎么满意。
慈爱拍了拍他手背,遂,又叹息坐下:“你母亲这么些年的日子,可不就过得死气沉沉,跟庙里姑子似的。”
单自衡在其身侧坐下,抓紧时机,问:“姨母可能告知侄儿,关于母亲的过往。”
祁家二太太为难瞄了瞄床榻,“你母亲不喜提及。”
还记得。
有次,她就说了往事一句,便被厉色赶出单府,气得她好几月都未曾登门。
单自衡情深意切,面露悲伤。
“是啊,母亲向来不喜。可等她走后,侄儿连自己母亲到底是怎样的人,都不知晓。岂不枉为人子?”
祁斯年一脸认可,附和道:“孩儿觉得,觉夏说得不错。总不能让他往后回忆起来,全是姨母拿鞭子抽打的场景吧。”
祁家二太太又瞪了混账儿子一眼,嘴角气得直抽抽。
“望姨母成全。”
单自衡委屈低头。
这一小表情,瞧得他怀里阎王直心疼。
脑中,却炸起响亮一句:【花心罗卜狐,你认真点,这是犯花痴的时候吗?】
祁家二太太瞧着似也不忍。
又或许,是因为心中的话憋得太久,不吐不快。
目光愧疚朝床榻瞧了瞧,下意识压低声音,“觉夏,你想听什么?”
单自衡悲伤:“侄儿就想知道,母亲究竟是怎样的人?”
祁家二太太深深叹息,目光悠远看向门口光亮
少顷!
才张口,评价道:“你母亲年轻时极为清高、执拗。但当时,也算名动京城的才情佳人!”
名动京城?
才情佳人?
单自衡和祁斯年相视一望,面露惊讶!
“请姨母详谈。”
祁家二太太:“我十四那年,随母亲进京探望你外祖母。她们姐妹情深,这一住,便在阮家住了小一年。”
“可最初,也只是在第一日拜访时,见过阮家嫡女。后来,好长日子都没瞧见你母亲。”
“她成日都在闺房中看书,无趣得紧。”
“偏我又是个跳脱性子,便与阮家其他两个庶出姐妹,成天混一块。”
“日子一久,我们仨,便成一伙。”
“听多了她们口中,关于你母亲的坏话,便也觉处处瞧不顺眼。还曾暗骂她假清高。”
说到此。
祁家二太太面色羞愧、自责。
祁斯年倒是兴致陡然,“噢?那母亲之后,为何又转变态度?”人家姨母赶都赶不走。
小时候,自个儿可没少跟着受白眼儿。
偏偏她母亲气一段时日后,又死皮赖脸贴上去。
祁家二太太看着儿子、侄子,继续回忆道:“那年夏,国公府举办赏荷宴。阮家姨母得了帖子,便把我也带去增长见识。”
祁斯年,哪能不懂?
阮家老祖母怕也是出于好心,这是为了自家母亲亲事着想呢。
“那我母亲呢?”单自衡问。
祁家二太太无奈摇头。
“她啊,向来嫌弃这种花宴。觉得实属妇人间溜须拍马,无趣得紧,自然是没去。”
祁斯年目光带着同情,看了眼床榻前那扇屏风,“姨母成天把自个儿关在屋里,怎就受得了?”
祁家二太太也浅浅一笑望去,“她倒是没闲着。偶尔会装作小厮,随姨父出门参加诗词会。”
装作小厮?
这一破格举动,令祁斯年和单自衡都不敢相信。
单自衡想起一丝不苟的外祖,震惊问:“外祖,竟也同意?”
祁家二太太微笑点头,“据你外祖母闲聊时说,第一次,乃你母亲偷偷跟着姨父出门的。”
“估计,在诗词会当场,被姨父发现。回来就罚了跪。”
“可她倒好,在祠堂跪完一宿,竟还兴奋去找姨父谈及观后感。”
“也不知,他们父女间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自那以后,姨父竟然同意,往后每年都会带她出去参加一次学子间的聚会。”
听着姨母描述,单自衡脑中出现一位灵动少女的影子。
他很难将这位灵动少女,与暮气沉沉的母亲联系在一起。
祁斯年不由问:“母亲,那赏荷宴,后来呢?”
祁家二太太收敛笑意,转回话题,“那日,我因天生爱笑、性子爽朗,当众得了国公夫人赞许,还赏赐了一枚如意项圈”
“便是您与父亲结缘的那枚项圈?”祁斯年瞪大眼睛。
在儿子面前谈及羞涩往事,祁家二太太显得不大好意思,但仍旧点点头。
单自衡不满侧身:“祐贺,你别总是打断,听姨母继续讲。”
祁斯年委屈瞧他一眼:人家哪里就总是了?
却也听话,乖乖闭嘴。
接下来。
祁家二太太神色微变,语气寒冷道:“后来,国公夫人允许各家小姐自个儿去赏荷。”
“我一个外来户,得了京中贵人赏赐,心中自是高兴。”
“可却不知,因此遭了其他小姐妒忌。”
“所以,她们给我下绊子,愣说是我骄横无礼,故意打碎了杜家小姐的翡翠手镯。”
“这事,最后闹到国公夫人那里。谁知,跟我一起的阮家姐妹竟没帮着澄清,反倒证明确如杜小姐所言。”
“紧要关头,还是我夫君:当时的祁家二公子站出来。说他也在附近赏荷,亲眼所见:乃杜家小姐自个儿摔碎的。”
“回府后,姨母很生气,痛斥阮家姐妹懦弱。”
“那俩姐妹心中也是自责,特意来向我致歉,还送上名贵盆景,摆在我屋中。”
“那花朵美丽紫艳,绽放得甚是漂亮。”
“我当真瞧着喜欢。又见她们诚心求原谅,于是不再计较,和好如初。”
“殊不知!”
“翌日一早,你母亲跟发疯似的,冲到我屋中将盆景砸了个稀巴烂。临走前,还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才拂袖离去。”
“我当场,就懵了!”
“好在,你母亲刚走,阮家姐妹就来了。”
“她们告诉我,原来你母亲早就看上祁家二公子。得知昨日国公府之事后,特来找我发泄警告。”
“我听后,自然恼怒,一气之下就跑到姨母那里去告状。”
“姨母见我接二连三受委屈,即心疼又恼怒。连忙让嬷嬷将嫡女喊来。可你母亲,又成了那副清高姿态,问什么都不说。好似早上发疯的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