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姨父回府严厉询问下,你母亲仍不曾言语一句。”
“可想而知,她又被罚跪祠堂。”
“但没过两日,阮家姐妹突然被姨父重罚。并且勒令出嫁前,她们不准出府门一步。”
“我惊慌下,问了母亲才知。”
“原来,那日丫鬟清理我房中被打碎的盆景时,恰好被进府给老夫人请平安脉的大夫瞧见。”
“他说此物名唤:乌头。乃毒药。”
“若处理不慎,能令人呼吸困难、神志不清。但就这般丢弃,又实在可惜。故而惜之,想拿回去入药。”
“丫鬟得知,慌张报于管家。姨父知晓后,勃然大怒处置了两名庶女。”
“可阮家姐妹虽有错,却万万不敢害人性命。”
“当场,就哭喊着道出真相。”
“其实,那盆乌头乃午后杜小姐派人送来,说是给我道歉的。可那两姐妹见了觉得实在漂亮,就想往自己脸上贴金,便趁着前来道歉时说成是她们所赠。”
祁斯年听完,一阵后怕。
她娘的杜家,居然险些害死自己母亲。
也差点害得他小祁爷,出不了世!
单自衡眸色也是凌厉,“所以,我母亲知道那是乌头,才砸的?”
祁家二太太点头,眼眶微红。
祁斯年却实在想不明白,“姨母当时为何不直接明言?”非要死倔着不说!
单自衡一点既透,“母亲应该是为了阮家名誉着想。”
她博学好闻,可能在书中见过关于乌头的介绍,知道那是名贵毒药。
以她嫡女身份,想要查明来源并非难事。
所以,她也肯定知道是杜小姐所赠,而非家中庶妹害人。
但她们这般小家子做派,倘若被仆人传出去,也实属丢人,定会成为京城笑柄。
况且,以杜家权势,区区阮家又何以抗衡?
将此事闹大,不仅会累及阮家,还会影响那两名庶女的名誉。
怕是,嫁不出去了!
所以,母亲认为,这个哑巴亏,阮家吃定了!
故而,她思虑再三之下,亲自前去砸了害人源头。
反正她阮家嫡女假清高的名声,早已远扬,不怕再多一件!
想到此。
单自衡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好你个杜家!
但是,隔壁东厢房一直旁听的冷雪,却在宣纸上写下:性格太过偏激、执拗!
她认为,此事单夫人虽没错,但也因为她的清高与执拗,才会在事后闭口不言。
默默承担。
倘若,丫鬟处理乌头时,没有碰到那位大夫呢?
那这个恶名,她怕是要背一辈子。
况且!
谁又知道那位杜小姐,往后还会不会对毫无防备的祁家二太太动手?
若成,岂不仇者快、亲者哀?
故而,冷雪不认同阮清的做法。
有的人便是如此:只坚信自己认为的对错,从不愿向他人多言,更别提解释。
但往往这般固执之人,最容易陷入思维极端。
单自衡望着祁家二太太,“姨母,那之后呢?”
祁家二太太压了压眼角泪水。
“我得知真相后,去向你母亲致谢。但,我和她关系依旧僵硬。知她不喜,我也就没硬往上凑。只在心中默默祈祷,余生她都能平安喜乐。”
“没过两年,我们先后嫁人。”
“得知她婚后过得郎情妾意,我便放心。可……”
单自衡见她欲言又止,坦言戳破。
“姨母,侄儿已知晓。婚后不久,父亲便亡故,母亲二嫁又和离。但其中缘由,侄儿实在好奇。”
“什么?”
祁斯年差点没被茶水呛死。
猛地站起,不敢相信的左右张望,“你们是说姨母她二嫁?还和离?”
祁家二太太意外看了眼单自衡,好似十分疑惑他怎么知道。
祁斯年可不管,沉浸在自己意外情绪中,“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就我没听说过?”
祁家二太太没得瞥儿子一眼。
“此事,虽然在当年闹得沸沸扬扬。但毕竟事过十八载,如今谁没事拿出来说道。况且,自那之后也无人敢多言。”
祁斯年胡乱打岔,麻溜跑过去,摇晃手臂,“母亲,您快说说姨母二嫁又和离的事。”
见单自衡也满脸期待,祁家二太太扶手摸了摸鬓角,垂下眼眸。
“我一妇道人家,所知实在不多。”
单自衡看出她的迟疑,站起深深一礼。
“烦请姨母,直言相告!”
祁家二太太为难抬头。
见单自衡和祁斯年满目期待,下意识端起茶盏,抿了口。
才唉声叹气接着讲那段悲伤往事
“当年,北突国突然来犯。你母亲虽然刚刚怀孕,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父毅然随先皇亲征。”
“可谁知,你母亲正临产时,边境就传来你父身亡噩耗。导致她在悲痛中动了胎气,差点一尸两命。”
“好不容易熬到出月子,我着急随姨母登门探望。再见时,你母亲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呆坐床头,一直望着你父亲画像。”
“不哭不闹,整个人就像傻了一般,眼中再无他人。”
“哪怕襁褓中的你,饿了尿了,声音哭哑了,也无动于衷。”
“她那魂不守舍、蓬头垢面的样子,哪还有昔日清冷孤傲,更没有婚后幸福欢笑。”
“毫无波澜,浑身再没有一点精气神。”
说到此,祁家二太太已经泣不成声。
曾经多少次,她在心中怒骂上苍无眼。
那般多才善良的女子,怎就有如此坎坷命运?
单自衡昂头,逼回泪水,端起茶盏送于她唇边,“姨母,都过去了!”
祁家二太太伤心好一会,才继续道:“后来,单家不忍见她瘦如枯槁,继续身心憔悴度日。”
“特意找你外祖商议,说不愿耽误她余生,不仅愿意放其改嫁,还视为单府女儿赠与丰厚嫁妆。”
“更是心疼承诺,愿将襁褓中的你,交于她亲自抚育。只希望,你母亲能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做傻事。”
“你母亲得知后,死活不愿。”
“最后,还是你外祖母抱着你,哭着告诉她要为了孩子、为了亡夫唯一的香火着想你母亲,这才放弃挣扎。”
“可谁知,才改嫁到张家不过数月,竟又传来张家锒铛入狱的消息。”
“好在,你们母子并未受牵连。你母亲就是这样,又带着你回到阮家。”祁家二太太一口气说完。
最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庆幸。
单自衡犀利问:“那姨母可知,母亲为何没受张家案子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