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二太太压低声音,“据说后来,那会的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突然亲赐和离书到阮家。而张家,当日就被判定诬陷罪,全族抄家流放。”
“怎会这般巧?”
祁斯年皱眉。
前脚,圣上刚派人去阮家赐下和离书;后脚,张家就被定罪。
怎么看,都像是特意将姨母从案子中摘出来。
想到此!
祁斯年鬼机灵,莫非圣上曾经也是姨母的铁粉???
所以,才会以公徇私!
我小祁爷真是天才。
单自衡,则将一双浓眉,深深拧在一起,“您是说,在张家被定罪之前,乃圣上亲赐和离书到阮家给母亲的?”
祁家二太太郑重点头。
再次压低语调,“没错,这些都是夫君悄悄告诉我的。”夫君绝不会骗我。
听母亲这般讲,祁斯年大概能猜到,想必父亲得知此事的消息来源,就是祖父。
那能肯定做不得假。
单自衡沉思片刻,似喃喃自语道:“有没有可能,母亲与张家案子本就有关?”
“具体事由,我着实不知。”祁家二太太摇头。
祁家有家规:女子在家中,不得过问朝政。
当年,夫君也是看我成天为阮姐姐忧虑,才透露一二。
“姨母,侄儿还有一个问题。”
单自衡收敛方才思绪,“您可知,母亲后面又为何与单家、阮家都断了联系?”
“哎!”
祁家二太太一脸惆怅,“说句不该说的。我觉得,阮姐姐之所以不来往,肯定是对两家生气了。”
“啊???”
单自衡、祁斯年异口同声。
“你们是男儿身,不明白女子性情。”祁家二太太一副过来人神情。
“亡夫刚过世,阮姐姐对二嫁本就抗拒。而张家就是单、阮双亲亲自相看后,匆匆为其定下的。”
“对于这一点,当时外面还有人说,是因为两家嫌弃阮姐姐,才会这般着急将人扫地出门。”
“毕竟她刚生下你,就有了轻生想法”
单自衡捂着心口,觉得里面一阵绞疼。
脑袋嗡嗡作响,接二连三的冲击已经令他无法思考。
他不敢想象父亲去世后,母亲有多么绝望?
姨母说得对,对于草率二嫁,母亲心中该是有怨气的。
但他又不认同外面对单、阮双亲的看法。
他们不是嫌弃母亲晦气,相反,他们是太过在意母亲安危。
害怕稍不留意,人就随亡夫去了。
若一定要说错,那便是他们小看了母亲。
对于一般女子来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寻一好人家,再难的伤痛渐渐都会成为过去。
人,总要活下去!
可母亲,自幼跟着祖父外出参加学子间的聚会。
她,并非一般深闺女子。
能想象得出,她站在学子中高谈阔论的神情
越是这样的人,越注定她不会妥协。
但凡她想,便不会被高门大院围困。
那么,话又说回来,她为什么自甘画地为牢,将自己余生都困在这清幽苑?
单自衡呆坐在床榻前,他甚至不知祁家母子何时离开。
只是等人回过神时,便看见面前文有才一副担忧神色。
“少爷,您可算有反应了。”
单自衡抬手,轻轻替母亲掖了掖被子,“姨母和祐贺呢?”
“已经离开一个时辰。”文有才答得轻声细语,生怕将小主子魂惊没了。
若不然,人怎么这般恍惚坐着?
他再尽可能的轻声道:“少爷,冷姑娘已经来问过几次,您还去风古轩吗?”
“去!”
马车上!
冷雪装作什么不知,轻轻揉着怀里的狐狸毛。
眼神似有似无嘌向对面单自衡,周遭尽是悲伤与难过气息
对于一个孝子来说,亲自解开母亲秘密且悲痛的过往,的确有些残酷。
二人谁也没说话,安静车厢内,只闻浅浅呼吸声。
冷雪心中烦闷,撩开一丝帘幕,呆呆望着街景。
突然!
“停!”她急促一声。
前方驾车的文有才,赶忙拉紧缰绳,勒得一双胖手通红。
单自衡蹙眉抬眸,朝窗外微微一扫,“若真想去祭拜,本官可以带你进去。”
冷雪远远望着虞府门前悬挂的洁白丧幡,凄凉一笑。
眼眶不自觉已湿润,道:“不了!”
她不想吗?
当然想!
可看着进进出出来虞府奔丧的各方来客,她不愿此时逞能,当众与虞府女眷发生冲突。
任何有损爷爷声誉的事,她都不会干!
那是启元国的脊梁,是泱泱学子心中典范。
她不能让内宅无知妇孺,成为其明面上的污痕。
“少爷,咱们还走吗?”
文有才很不合时宜的打断。
单自衡瞧了眼旁边偷偷抹眼泪的人和狐,此刻的他,竟能感同身受,“稍微靠近虞府门口停下,等等再走。”
冷雪投以感激一瞥,谢谢你,孝子!
马车,就这般在虞府门前不远处,安静停下。
直到半个时辰后,车内才传来略带沙哑的女声。
“走吧!”
冷雪原以为会看见虞老管家在门口待客,可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人。
他怎么了?
是太过伤心,病了吗?
晚上,要不要让阎王偷偷潜回虞府瞧瞧呢?
算了,若被那老女人发现,反而会给虞老管家带来麻烦。
在文有才‘吁’一声中,车轱辘停下。
冷雪抱着阎王走下马车,抬头间,却稍显迟疑。
她原本以为,能卖出价值连城的字画古籍,该是一间开在闹市的豪华大铺面。
却不料!
竟然在如此宁静街角。
但此间店铺,不落辉煌庸俗,显得极为雅致。
若为春日,门前满墙的迎春花绽放,当十分漂亮!
再看,那牌匾上‘风古轩’三字,竟颇有单夫人狂草之气势。
就在冷雪打量时
店内,一位耆艾之年的老掌柜,看见文有才突然出现,当即笑容满面,激动迎出来。
“稀客啊,文管家!”
文有才亦熟络见礼,“李老,许久未见!”
“阮公子呢,怎么没一道来?”李老眼睛直接略过单自衡和冷雪,朝后方张望。
一声‘阮公子’,令单自衡和冷雪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