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有才赶紧侧身介绍,“李老,这位是我家少爷,这位是冷姑娘。”
“少爷、冷姑娘,这位便是风古轩李老掌柜。”
双方客气见礼。
李老目光灼灼看着单自衡,满脸欣慰,“后生可畏,颇有你家父当年风采啊。”
一听此人认识父亲,单自衡当即恭敬道:“老先生与家父相熟?”
“自然!诸位贵客,里面请!”
李老倒是不见外,直接将众人领至与风古轩相连的居住后院。
落座后。
他迫切问:“文管家,今日阮公子为何没来?”
文有才并未直言回答,点头示意后朝身侧二人解释,“少爷、冷姑娘,李老口中的‘阮公子’便是老夫人。”
单自衡起身,深深一礼,“劳李老惦记,家母已病重数月。”
李老闻言,嘴唇震惊微张。
稍许!
才一脸悲痛道:“难怪上次有大家名帖出售,去信给阮公子,她没有回音。”
“李老,不知您为何唤单夫人为‘阮公子’?”冷雪追问。
李老拂袖压了压眼角,“两位晚生不知,这风古轩,当初还是单公子和阮公子见老夫郎中羞涩,给的谋生之路。”
“烦请李老细聊。”
单自衡坐下,语气谦卑。
李老望着他,瞧了许久,才道:“说来惭愧。”
“老夫年少时,一心只读圣贤书。可读至不惑之年,仍旧一事无成,只落得个秀才。”
“犹记得那日,老夫在茶肆被一群书生嘲讽欺辱。正巧,饶了包房内相谈甚欢的单、阮两位公子。”
“两位公子豪情万丈,出言相帮。至此结交。”
“那会,吾与单公子都还不知,阮公子竟是女儿身。”
“三人时常相聚,把酒言欢,好不痛快。”
“殊不知!”
“一日晨间,老夫方才醉醺醺起床,竟莫名其妙收到一贵门高府送来的请柬。”
“那位管家极其客气,再三叮嘱老夫一定要参加喜宴。直到赴约时,老夫方知参加的居然是单公子与阮公子婚宴。”
李老轻捋胡须,好似还沉浸在往昔记忆里。
刚才还在抹眼泪,这会又一脸惊奇笑容,“你们不知,当时老夫有多么惊讶。见识宽广、博学多才的阮公子,竟然是新娘!!!”也是那时,他才知道自己无意中相交的二人,是何等贵族身份。
冷雪抛砖引玉,“两位公子能喜结连理,定然羡煞旁人。”
“可不是!”
李老与有荣焉,“阮公子虽为女儿身,但所出之言常令人受益匪浅;而单公子一表人才、为人又侠肝义胆。他们二人结合,当真绝佳良配。”
单自衡听到此,心中觉得暖洋洋,“那后来呢?”
李老呷了口茶,“不久,老夫越来越捉襟见肘,无奈之下只得离京回乡。却在城门口,被这对新婚夫妇强行拦下。”
“我们三人整夜彻谈后,在两位公子康概帮助下,才有了此间风古轩。”
“门口牌匾,就是单公子亲自书写。他好书法、喜收藏,老夫便为他们在外收购。”
“可好景不长,竟传来单公子离世噩耗。”
“等老夫再见阮公子之时,早已物是人非。”
“吾二人痛饮一番,怒骂天道不公,一时挥泪散面。老朽和阮公子就在这院子里,祭奠的好友与亡夫。”
说到此!
李老已然泣不成声,屋内气氛极为伤感。
冷雪张口,打破沉闷:“那李老,您可知单夫人之后境遇?”
李老拂袖擦掉眼泪,双手微颤,端起茶盏。
“两位公子知晓老夫臭脾气,不愿与高门结交。故而,吾等常在这风古轩相聚。”
“虽不登门贵府,可之后,老夫也曾听闻坊间对阮公子的恶意猜测。”
“为此,还不顾年岁,上去与人一番殴打。”
“事后,本想登门单府探望,却被阮公子婉言拒之。”
“再相见,已是三年后。”
“阮公子延续了单公子喜好,仍旧让老夫出面,为其收购佳作。”
“却再不饮酒,也似变了一人,郁闷寡言。”
等李老说完,冷雪不由感慨,“单夫人或许在亡夫死那一刻,心也就跟着去了。”倒是有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感觉。
李老忽地骤然站起,愤怒指天,“为何,为何你总是眼瞎?明明绝世佳侣,却硬要人受生离死别之苦。”
阎王扯了扯嘴角:【当真一老愤青!】
毫无疑问,这一夜,李老又醉了!
回府路上,陪李老痛饮后的单自衡,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于马车内掩面痛哭。
哭得对面的冷雪和阎王,都泪眼朦胧。
好想摸着他发顶,道一声‘孝子/龙阳,乖,别哭!’
其实,在冷雪看来,单父与单夫人相较爷爷而言,无疑是幸运的。
起码他们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彼此。
灵魂契合,乃人世间最可贵、最幸福的境遇!
可又话说回来,既然深爱亡夫已死,那单夫人‘吾错否’的疑问,又来自何处?
她,到底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冷雪不由在心底一问。
等马车回府,田力早已焦急等候多时。
见老大一身酒气,双眼肿的跟核桃似的,他疑惑望向冷雪。
冷雪会意,却并未解释:“好了,今日天色已晚,有什么都明日再说。”
人是铁、饭是钢。
不休息好,天才也会变疯子。
这一点养生之道,她还是从爷爷那学来的。
翌日!
冷雪难得早膳时,只匆匆用了一碗清粥,便随文管家来到书房。
果然,单自衡和田力已在等候。
单自衡双目充血,显然彻夜未眠。
他迅速进入状态,将昨日与祁家二太太、李老之间的谈话内容做了简单介绍……
早已从阎王那里得知一切的冷雪,此时十分配合露出诧异神色,“如此说,单夫人二嫁又和离,可能与后面的张家案子有关。”若不然,圣上那和离书未免来得太过及时。
田力倒不认同。
“属下觉得,老夫人之所以并未受张家牵连,也可能是因为圣上念及单老爷为国捐躯之故呢?”
单自衡指尖摩挲,眼眸虚得极深,“你们说的,都有可能。”
冷雪却觉得,此事不会像田力说的那么简单。
毕竟,那时单夫人已二嫁,岂能不受张家牵连?
就算朝廷顾忌她亡夫之功,不发配为奴,已是皇恩浩荡。
又怎么会在处置张家之前,特意赐下和离书?
她有一种预感,此事尚有关键遗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