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她蹙眉问：“单自衡，不知你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可还健在？”
深想一夜后的单自衡，知道她言中之意。
眼神中带着悲伤，“四位老人，如今除了祖母都已相继离世，且祖母这几年身子愈发不爽，不到万不得已本官不想惊动她老人家。”
冷雪理解，但……“不知她老人家离京可远？”
田力抢答：“单家祖籍乃蓟州，从京城出发，快马加鞭至少十日路程。”
十日？！
冷雪神情凝重看向二人。
“我们还有四十七日，除去来回蓟州必要耗时的二十日，只剩二十八日。”
单自衡低下头，双拳紧紧握在一起。
少顷！
从牙齿缝吐出一句：“若十日后，我们还没找到线索，即刻出发去蓟州。”
田力感受到老大的为难，一边是年老祖母，一边是快要坠入地狱的生母，不管如何选都着实令人痛心。
“将军宽心，那边伏成亲自守着，一有消息必定立即来报。”
单自衡松开双拳，“派人先去一趟蓟州，看看祖母近日身体状况如何。”
见田力转身就要出去，冷雪赶紧出声提醒，“顺便，再请那位张大夫来帮老嬷嬷看看，能不能让人先清醒一下？”
田力站定，见单自衡微微颔首，方出声应喏。
冷雪坐下。
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对单自衡说：“接下来，就要看这位老嬷嬷了。”毕竟事关自己生死，若老嬷嬷这边找不到突破口，她可等不了十日。
正深思中，对面冷不丁冒出一句，“本官母亲，四日前开始长白发。”
冷雪对上冰冷目光，她明白话中深意。
四日前，正是自己十六生辰夜。
可她这也是第一次接业务，实在不能确定单夫人突然长白发，是否与自己梦境疑问有关。
若有！
那便说明，从疑问出现在自己大脑，事主那边就会加速衰老，进入七日倒计时。
故而，冷雪答得模棱两可：“或许。”
单自衡那双眼睛恨不能将人看个窟窿出来，“敢问冷雪你师从何人？”
他记得，老师可不是相信鬼神之人。
冷雪视而不答，反问：“敢问单夫人今年寿辰？”
单自衡：“三十有六！”
冷雪皱眉，顿时想起病榻上之人的苍老容貌，竟才三十六？
可想而知，这些年她心中过得该有多苦？
或许就像昨日祁斯年说的那般，对单夫人来讲，死去方是一种解脱！
二人之间再无话，陷入各自思绪……
半时辰后。
“你这憨小子，还不赶紧放老夫下来。”
沉思中的冷雪，听到动静立马回过神。
抬眼便看见，院门口田力正满头大汗背着张大夫慌忙往里跑。
直到书房门口，才将人放下，赔礼道歉，“老神医，对不住，对不住。”
前日还浑身仙气儿的张大夫，显然被气得够呛！
吹胡瞪眼瞅了眼屋内的单自衡，恼怒整理着身上被压褶皱了的长袍，对田力斥责道：“你这刀疤憨子，从城南到城北，颠得老夫都快散架了。”
他神医的面子，不要了吗？
田力自知理亏，堆满了笑脸。
“老神医息怒！实在不知谁家成亲，挤得连马车都过不了。这不家中着急请您来，才出此下策。”
张大夫白他一眼，重重一哼，“你家老夫人死期已定，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田力一听，急啊！
我的活神仙嘞，您这话如何能当着老大面说嘛。
真是恨不能冲上去，将老神医嘴巴捂上。
却不料！
单自衡并未生气，上前深深一礼，“老神医恕罪，今日叨扰不为家母。”
张大夫没好气白人一眼。
张嘴就怼，“那你家谁又要死了？”
这暴脾气，令冷雪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今日喊他来，可能闯祸了。
她只是从徐太医和祁家二太太的言行举止中，看出面前张大夫医术高明，却不知气性竟也这般大。
怎地，他不怕权贵的吗？
单自衡忍了又忍，终是觉得眼下不能得罪，耐心解释，“伺候家母的老嬷嬷，前些日子病倒，想请您为她医治。”
一听居然是为仆人相求，张大夫脸色微微缓和。
倒是对这坊间传闻的活阎王，另眼相待。
这才气性渐消，瞅了一眼田力，“愣着作甚，还不领老夫去瞧瞧。笨蛋！”
最后二字，让冷雪猛地抬头。
心中虽有疑虑，但脚下步伐也跟得极快。
刚一来到老嬷嬷屋中，鼻尖就传来浓烈药味，还夹杂着其他异味。
张大夫立即皱眉，“捂这般严实作甚，闷腌菜呢！”
“愣着干啥，赶紧开窗通风透气！”
屋内伺候丫鬟见少爷也在，惊慌解释：“前些日子大夫说老嬷嬷感染风寒，不得受凉。”
“迂腐！”
张大夫咒骂一句。
然后，自顾自将外间门窗打开，“不呼吸新鲜空气，会导致病人供氧不足，加重病情。”
冷雪闻言，心里一惊，这暴脾气老头的作风、言辞很是可疑。
会不会与自己一样，也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
她暗暗记在心里，决定等单府事情一了，定要去找人弄清楚。
她很好奇，自己是因贪财而死才来到这里，那么他呢？
贪药吗？还是因为脾气太臭！
张大夫把完脉，又认真看着之前药方。
一旁田力着急，“老神医，怎么样？”
张大夫抬眸，还是瞧人不顺眼：“怎么，这是你娘？”
田力……（小气鬼，是你娘）
单自衡轻咳，“张大夫，这是家母奶娘。”
张大夫撇了撇嘴，“不怎么样，药白吃了。”
单自衡顷刻间露出担忧，“那老嬷嬷……”
“死不了！”
张大夫从小药箱拿出随身笔墨，“老夫重开药方，半月方能下床。”
半月？
这下换做冷雪着急，“何时能醒？”
见老神医张嘴就想怼一句的表情，连忙补充：“她不是我娘！”
张大夫吃瘪，却也答：“…怎么也得再昏睡七八日。”
“不行！”
冷雪和单自衡异口同声。他们可等不了那么久。
谁知，这下捅了马蜂窝。
张大夫鬼火直冒，笔一甩，药箱‘啪’得一声关上。
“你们厉害，你们来。”
田力见状，赶紧给面前这位祖宗赔笑，“老神医莫急，我家将军有急事寻问老嬷嬷，您老能不能想点办法让嬷嬷先醒来一会？”
“对，哪怕一个时辰也行！”单自衡补充。
冷雪语气也缓了缓，“老神医见谅，实在有点急。”
张大夫才不理会三人，自顾自背起药箱。
眼见人都要走到门口，田力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就在此时！
忍无可忍的单自衡终于发飙了，凌厉一声：“留步！”
你个老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