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气呼呼转过头,怎地要来硬的?
“若张大夫能在今日内唤醒老嬷嬷,本官欠你一天大人情。但凡不违国法,无所不从。”单自衡微松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
冷雪心道,糟了,这般说不是更刺激人嘛?
那倔强老头,一看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
岂料!
张大夫眼珠一转,上钩反问,“当真?”
“当真!”
得了准确答复,张大夫哪还有方才的倔强。
麻溜小碎步跑回来,放下药箱,表情谄媚道:“办法不是没有,但强行唤醒,往后这老嬷嬷要受点罪。”
单自衡不满意拧眉,“如何?”
“别急。”
张大夫态度180度大转弯,极为耐心解释:“倒是于寿数无碍,但是药三分毒,醒来后得再昏睡一月,方能彻底病愈。”
单自衡愧疚看向里屋,想来事后嬷嬷若知,定能理解我。
“张大夫,请!”
冷雪与田力对视一眼,明显松口气。
比起昏睡一夜,线索更为重要。
再瞧张大夫,竟也跟着缓缓松口气,真怕他反悔啊!
能得活阎王一诺,还要个鬼的面子!
他也掌眼,并没多问为什么要将人强行唤醒?取出药箱针包,开始为老嬷嬷施针。
大约一刻钟后,张大夫将针取下。
又从箱底取出一颗药丸,为老嬷嬷服下,“好了,不出意外,今晚病人便会醒来。”
“大概能醒多久?”冷雪满是钦佩,这才是高人啊!
“一个时辰!”张大夫答得一脸自信。
三人相视对望,眼中尽是惊喜。
单自衡收敛气势,感激拱手:“感谢张大夫。往后若有需要,本官定当相助。”
在冷雪一言未尽的复杂目光中,张大夫哼着小曲儿满意离开。
人,果真都是利己为上。
然而,她却不知,能得这位活阎王一诺,便是在鬼门关多了一条命!
田力遣散屋内丫鬟,三人一宠亲自守着。
屋内鸦雀无声,四双眼睛都眼巴巴望着床上老嬷嬷……
直到半夜,三更天。
迷糊中,听到虚弱一句,“水……”
冷雪瞬间清醒。
只见,单自衡已经端着茶杯起身,快步走到床前将人扶起,“来,嬷嬷,喝水。”
那动作之轻柔,好似生怕将人弄疼。
老嬷嬷浑浊双眼,在喝下一杯水后渐渐清明,“少……少爷。”
单自衡狭长眼眸瞬间变得湿润,这位老嬷嬷于他而言,更像陪伴长大的祖母。
声音带着哽咽,“嬷嬷,对不住。”
老嬷嬷显然不知道为何这般说,来不及多想,看着他慌忙问,“小姐呢?”几十年如最初,那人永远都是她的小姐。
且,是她一人的小姐!
单自衡垂下眼眸,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是田力掌眼,“老嬷嬷放心,老夫人还在。”又指着身后冷雪,“这位是冷姑娘,有些话想问您。”
老嬷嬷茫然看过去,这姑娘,倒生得俊俏。
可,她要问自己什么?
又疑惑看向单自衡,后者了然点头:“嬷嬷,事后觉夏再向您解释,眼下时辰不多。不管她问什么,您如实回答便行。”
老嬷嬷见三人郑重神色,也撑起身子坐好。
定定看了冷雪好一瞬,道:“冷姑娘,请问。”
冷雪给自己搬了个圆凳,在床前坐好,轻声细语,“听说老嬷嬷是单夫人奶娘?”
“是!”
冷雪单枪直入:“那您觉得,单夫人这一生如何?”
老嬷嬷不假思索,便已红了眼眶,“苦,我家小姐当真命苦!”
冷雪为节约时间,略过前半段,直接诱导问:“可人人都说她与亡夫琴瑟和鸣,极为般配?”
老嬷嬷拂袖抹泪,见单自衡点头示意。
才回忆道:“是,小姐和姑爷相识于诗会。那会小姐扮做小厮,在诗会上一鸣惊人。他们二人彼此欣赏,姑爷惜才,不顾身份门第与其结交为好友。”
“渐渐地,二人从欣赏,转变成爱慕。”
说到此!
老嬷嬷满脸皱纹的面孔上,露出一丝浅笑。
“那会,姑爷还以为小姐是虞府小厮,为此别扭许久。直到小姐笑着骂他呆子,道明自己身份,姑爷竟高兴得手舞足蹈,一时忘形还因此掉进永安河。”那个笑话,饶是她一辈子都珍藏着。
更何况是小姐!
老嬷嬷起了头,便停不下来,继续道:“两人喜结连理,单、阮两家自是欢喜,便张罗着婚事。”
“成亲后,小姐就像变了一个人,时刻都笑颜如花。”
“也不似往昔,总窝在房里看书,和姑爷经常外出寻觅字画古籍。”
“二人也常常对饮举杯,畅谈古今。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爱侣……”
对此,冷雪已经从祁家二太太和李老那边大致了解。
于是,她张口打断老嬷嬷,“那后来,亡夫已故,单夫人既然答应二嫁,又为何在不久后和离?”
老嬷嬷闻言,十分震惊看着面前陌生少女。
单自衡轻轻捏了捏她手肘,低声道:“嬷嬷尽管直言!”
“她怎知?”
单自衡:“我告诉她的,事后再向您老解释。大夫说您这次只能醒一个时辰,嬷嬷,我们时辰不多了。”
一种紧迫感从言语中传出,老嬷嬷下意识变得慌张。
单自衡感觉到她的情绪,耐心安抚,“嬷嬷,别怕,有我在!”
或许是出于对少爷的绝对信任,老嬷嬷稍稍安心,不再迟疑。
咬牙切齿,转入正题:“张家三子张舟河,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谦逊公子,实乃卑鄙小人……”
从老嬷嬷接下来讲述中,冷雪了解了个大概。
这张家老爷,乃礼部员外郎。
虽然比不得单家,但当时也算清贵门第。
张家三子也名声在外,早年更是当众表达过对‘阮公子’的欣赏。
正因此,才被单家、阮家双亲相中。
在他们看来,单夫人即便带着儿子二嫁过去,也不至于受气。
故而,两家都为其置办了丰厚嫁妆,只希望不令人轻看,也希望张家能更加善待她们母子。
应单夫人要求,这场亲事并未大肆操办,一切从简。
成亲起初,张舟河对母子二人还算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很快,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