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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生一个野孩子,三道营里人真“嘎”

    第二回

    野孩子为兄报仇闻风而至

    常百胜双刀闯营不请自来

    1大八毛来了

    上回说到二哥有发故意说了些责备百胜的话,百胜一听脸一红,赶紧起身上前,拿起烟来就给有发敬去。双喜则掏出火柴点火。

    有发接过烟来抽了一口,却没往肚子里吸就吐了出来,盯着百胜直愣愣的看。那意思是在问:说说把小子,什么情况?

    百胜见有发接了烟,才坐下来不紧不慢的如此这般、这样那样的,把事情原原委委的说了一遍。

    百胜说话的语气是平平淡淡的,毫无起伏波澜,可这些兄弟们听的却是热血沸腾。尤其是讲到小朴刀刀劈众人的时候,更是拍手叫出好来。

    只有黑猪一改往日性格,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发本来就是装装样子,随着百胜讲诉情节的深入,脸色也就慢慢的放开了。并夸赞百胜到:

    “行啊胜子,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两把刷子。但是胜子你得听你二哥一句,以后老一青再来,或者再有其他什么事情,你千万要言语声。”

    说着环顾的看了大家一眼,又缓缓的说到:

    “这些弟兄们都是和你从小和尿泥耍,一起长大的够近相好,都有着过命的交情。你怕什么不敢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你二哥我虽然退出江湖不过问社会上的事儿了,可我也说过,咱“鬼见愁”的弟兄们有什么事,咱东城的弟兄们有什么大事儿,不好搞定的难事,我该出头出头,该管还是会管的”

    可能是说到了动情处,一向只抽烟却从不往肚里吸的有发,这次却把烟咽进了肚子里,吸进去的烟还没吐出来,就使劲儿憋住了气。

    直到把他那黄脸儿憋成了红脸,实在是憋不住了,才使劲儿的猛咳嗽起来。众人都赶过来给他拍后背,想让他好受些,他却摆摆手,自己缓了缓后看着黑猪、双喜等人继续说到:

    “黑子、双儿、利平、六子……你们这些人也机灵些,有什么事听说了就勤来招呼着点儿。不要等叫。

    你们都是从小耍大的,还能什么事儿也等着叫?尤其是你,黑子,你是你们这把子,这茬儿人里的”老领”……(本市方言:头儿的意思)

    “嗐,二哥,老黑是不知道,要知道的话他吕一青不死也干他个差不多。黑子可比我猛的多。不过不要紧,主要是买卖不大。我在家时就不麻烦弟兄们了,我不在时……”

    “嗐,说的什么话胜子你?”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自己人”

    “见外了啊胜子,你”

    弟兄们不等他把话讲完,就纷纷用批评的语气表着态。

    “……不是不是,可不是这个意思,倒不是麻烦不麻烦,我意思是我在家时没什么事儿,毕竟买卖不大,我是怕我出差时不在家,老娘一个人,耳朵又背,弟兄们多照顾照顾”

    这时,利索人排场已经做好了几个菜端了上来———一个白菜炒肉,一个炒绿豆芽儿,一个炒豆腐,一个猪头肉。

    别小看这几个菜,这在百胜家是三天五天的常事。可在一般家庭,可是过年才能吃到的,尤其是猪头肉,没个红白喜事想吃可难了。

    排场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说到:

    “二哥,弟兄们,先吃着,一会儿还有猪肉臊子大扯面,我这就和面去”

    排场说完,又去厨房忙活了,众人看着排场的背影,都想着:胜子这个孙子好福气,好福气呀好福气。

    有发把酒拿上桌,拧开,亲自把酒给众人倒在那二两的小酒樽里。边倒边喊着说到:

    “排场,来,叫上婶子都来”

    排场在厨房正和着面呢,左手按着黑色的和面盆,右手一上一下的搓揉着面团,盆低下的案板也有节奏的起伏着,正发出“咯嘣咯嘣”的响声,所以没听见。

    有发又让百胜叫,百胜只是绵绵一笑的说到:

    “不要管她,她有她的事儿,一会儿吃猪肉臊子大扯面”

    说着端起酒樽来,重新强调了一遍:

    “还是那句话,我常常跑外出差不在家,有什么事弟兄们多来跑跑瞧瞧。二哥,弟兄们,来我敬大家,我先干一杯”

    说完“吱儿”的一声,百胜扬脖一饮而尽。众人也都陪喝一杯,都表态到:

    “嘿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儿…”

    “说的什么话胜子你,这还算个事儿吗?

    “没问题,吕一青小狗儿的再来,你就看我怎么削他就行了”

    此时此刻,双喜、利平、六根儿等人的话肯定是真情实意的表达,这没有任何怀疑。

    其他一把子的人里不管是碍于有发的倡导,百胜面子上的客套,还是杯酒下肚,酒精上脑后不能算数的狂言。反正百胜听了心里是暖融融的。

    人不都是这样吗?当你有事儿时,多希望来自亲戚朋友,街坊邻居,同学同事的帮助。哪怕一句鼓励的话语,一次有心的探望,一个支持的眼神儿,也会让你心存感激,迸发出想象不到的力量来。

    而且,越是亲近、亲密的人,你对他的期望就越大。

    所以百胜高兴啊!也就多喝了几杯。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一向爱吃肉的黑猪,一向爱宣、爱起哄的索黑猪喝下几杯酒后,此刻竟然没用动筷子。更没有往常一样的咋咋呼呼大喊大叫。

    只是一杯一杯的喝着酒,一口一口的吸着烟。并不时的斜眼儿偷瞄百胜,眼神中带着不可言说的复杂。但也只是极速一瞥后又极速的躲闪开了。

    …………

    平时很少喝酒,且不胜酒力的百胜一觉醒来天已微黑。大家多会儿走的,他已经不记得了,怎么上的炕他也完全没有印象了。

    百胜掀开盖在身上的棉被,摇了摇有些微微疼痛的头,双手撑着床面稍一用力,屁股往前一挪,便从炕上下来了。

    下来后觉得口渴难耐,走到厨房“圪咚圪咚”喝了一肚子冷水。又拿冷水抹了把脸“嗯,清醒了许多,可还是有些晕呢,嗯哼,今天中午高兴,高兴,喝多了……”

    百胜自忖着,摇摇晃晃的往厕所走去,他计划去上个厕所后回家里,他要重上炕,再睡觉。

    返回到西厢房时,醉眼朦胧中一下就看到了吕一青一伙人昨天晚上逃跑时落下的那五六辆自行车,心中就“咯噔”一下。

    立马想到:这吕一青昨天晚上吃了亏,会不会善罢甘休?

    自己在家时倒是不尿他,可出差去了外地,老娘一个人在家时却不能不防。

    不说半夜里往院子里给你扔砖头,砸你玻璃,也不说“啪啪啪”的拍你家大门学鬼叫吓唬你。

    就单单把大门给你从外面锁上,或者拿洋条铁丝给你绑死。老娘早上起来去割个豆腐买个菜出不了门,她那急脾气还不得急得她在地上光转圈儿?

    你要再跌倒跌出个三长两短来,那可就麻烦、买卖可就做大了。

    黑猪,双儿他们倒不会不管,但毕竟远水不解近渴。再说,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关系再好又不是人家亲老娘,救个急还行,死靠还是靠不住的。

    嗯~不行,还是得彻底想个办法把这事儿了断最好。

    回到西一间房,百胜坐在床沿儿边上点了一支烟,头虽然还晕,可心里却冷静了不少。

    多年闯荡江湖的经验让他明白,吕一青这个孙子货是个鬼大分子。最近几天肯定没事,因为他知道我也肯定防备着他。但过了这段时间可还真说不定呢。

    老话儿讲:日防夜防不如不防,与其等那孙子给我杀个回马枪,还不如我给他来个主动出击,上他门儿上。我也不去找茬儿,也不去打架。我去了好好说,把事情说开,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想到这儿,百胜从床上下来,拖出大木箱,拿出一条儿“大前门”过滤嘴香烟往怀里一揣便向门外走去。

    到门口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折返回来重新拉出木箱,拿出小朴刀来,背在了后背的腰间。又到中间家的大立柜里,拿出排场给他买的呢子大衣往身上一披。

    走到院子的西墙跟儿的一堆白色东西前,抓起两把粉末状的东西来,往裤子右边口袋里一装。在吕一青一伙儿留下的车子里挑了辆好的,新的,和老母亲打了个招呼便出了门儿。

    这时,外面又起了和早上一样的雾。而且随着夜的越来越深,那雾气也越来越浓厚起来。百胜跨上车,压着那明晃晃,黑挺挺的硬冰,慢慢往西城走去。

    到了大十字往右边一拐,过了马路对面,走了十来米,便到了本市最大的民族饭店“聚香斋”。

    在聚香斋买了五斤他们都招牌菜——酱牛肉。那肉拿草黄纸包好,放在车把上挂着的黑提包里,百胜那大长腿往自行车上一跨,返回大十字往右边拐去,一路顺坡而下,往西城三道营驶去。

    三道营是明朝灭亡后,清朝在此处驻军军营的一部分。分别是:火器营、步兵营、骑兵营。

    吕一青的老祖先就是从南京随军而来做皮草生意的商人。清朝被推翻后,这些兵士随从的后代早已不知原籍何处、故乡何方,也就留在了天洲。 所以三道营自古以来就有尚武之风。

    三道营里民风不朴、刁蛮成性、讹诈成风。

    老一辈人有言:卖豆腐的路过三道营,都得脱了鞋慢慢走。要是弄出些声响来,哼哼,那营里的老婆儿老汉儿们,不把你豆腐讹干、人诈尽才叫奇怪。

    还有人说:不管是蹬三轮儿的苦力,还是开出租的司机,走到西城一说要往三道营里拐:“什么?三道营,那可绝不能拐”

    人们纷纷拒绝,哪怕不要你钱也得让你下来,因为进去的损失可不是这几块的钱车费了。

    三道营年轻人们个个是寻衅滋事之徒,争勇斗狠之辈。吕一青本人,与”金刚队”里大部分成员都是营里子弟。但三道营名气大不仅仅是有吕一青与金刚队,更多的还是营里的人团结。

    这点与东城门外东郊的水洼槽村类似。不同的是,水洼槽是个大村,地盘大人口多,三道营地盘小些人口少些。

    远的不说,就近些年来除了南霸天黄阿蛋挟“本市第一”威名闯成过一次。

    其他人不管北城”马路兵团”的王精武也好,东城“鬼见愁”的侯有德也好,南三厂的王冠军、王亚军兄弟等人,北郊的大痞子黑小明,南郊大痞子苏红等。

    仰或也曾红极一时,名声极大的天运的老须生、和凤凰街一霸储君等人,这些在本市都是响当当,在各自地盘那是“占地盖帽儿、挥挥手、跺跺脚”式的人物,还真没敢来闯过。或者来了不成功,没被打死也是竖着进来横着出来。

    所以三道营可不能等闲视之,决对是股难以缠斗的力量。

    试问,不说吕一青那老练狡诈的阴险,也不说”金刚队”和营里子弟中那百十个虎狼一样的精壮后生。

    就光那些老头子老婆子们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孩儿往地上给你一躺一爬,谁敢,谁又忍心横眉竖眼的踏马而过?

    谁能顶得住,你,你能顶得住吗?

    有人要问,说的这么玄乎,他常百胜也不叫个帮手就敢单人双刀,明知营难闯却偏要硬闯营?

    先说叫人,能叫谁呢?倒是,在百胜这一把子一茬子里,一个招呼几十百把号人那也不是个事儿。

    可找吕一青,不过是百胜在酒精刺激后,头脑有些飘然的状态下,一次不那么冷静、不那么清醒的思考结果。

    百胜并不是主动惹事的人,压根儿就没想过去闯营。你要叫上老黑猪那一根筋,一说话三瞪眼,虽然他的眼再瞪也瞪不大。但去了非把事闹大不可,那可真的是去闯营了。

    百胜想的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对手少堵墙。冤家宜解不宜结。

    只要我去了和他好好说,这吕一青资历比我老,名气比我响,岁数比我大,昨天晚上又吃了亏。只要去了能把话说开,把事情办好,解决了后顾之忧,也不算丢人败兴。

    正因为这样想,百胜才怀揣着大前门香烟,到了大十字儿,又在聚香斋买了酱牛肉的原因。就是要表示一下自己的诚心诚意。

    但为了保险起见,百胜还是在门口想了想后返回去背上了小朴刀。披上了呢子大衣。

    百胜虽然在酒精余劲儿的刺激下“冲动”了一次,但预料的没错。此刻,吕一青正在家背着手,度着步,一会儿抬头向上,一会儿又低头嘟囔着什么。

    他是在谋划,他谋划着再来一次复仇之旅。

    昨天晚上回来,吕一青与一众兄弟,越想越不通:以自己的名望与实力,怎么就会被小自己一茬的常百胜给干了呢?

    而且还是他单人独马,干跑了自己这十来个人。怎么回事呢?吕一青现在想起来还和一场梦一样。

    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倒是没喝酒,可和百胜喝多了一样,怎么也想不明白正头晕着呢。

    ”本来是去抄他家的,反过来颠倒被这个小猪羔子虐了一回”

    吕一青是越想越气,这个仇不报,这个气不争,以后怎样在市里立足?就是在西城,以后怎样带这帮兄弟?

    虽然自己不去面粉厂上班,但有事去厂里或领工资时,也不好震慑那些厂里的小痞子们了。

    和上次一样,怎样干,还是得想好。他知道,经过昨晚的事情百胜那边肯定有了防备。

    “把事情弄美办好,还得把握着度,别把事情闹大出了人命,现在形势紧张……”

    吕一青抽着烟度着步,嘴里喃喃自语的嘟囔着:

    “唉!度……度………打起来了谁还顾得上什么度不度,打红了眼,谁还管你哪里是头,哪里又是肚呢,肯定都瞎干开了……难干,不干也不对,事干大了也不对……唉!”

    吕一青有些发愁了,这倒不是他想的多,没杀性。因为不管现在环境也好,还是以他现在实际的个人利益来看,把事情闹大,闯出大乱子来,无论如何都是得不偿失。

    事实证明,吕一青这样深思熟虑的行事风格没有错。

    从前后近十年比他稍大些的黄阿蛋、侯有德、王精武,到小一茬的百胜、精武之弟王耀武,南三厂的“新二王”,水洼槽村的三毛等人。

    直到二十年后小辈儿中包括他侄儿“王子”吕圆圆,和圆圆劲敌东城“死都怕”斗鸡,东城一磊,“南城大油小豆子”、北郊咖啡,南三厂结束“新二王”统治地位,横空出世的“四大波”等等一众人等。

    这四十年里老一茬、小一茬儿,老一辈、小一辈儿。他熬死、熬倒了多少成名已久的大痞子、只手遮天的黑老大;多少血腥的杀手、惨烈的壮士;多少不要命的暴徒、敢杀人的猛人。

    其中更有”虎孩儿”云建设这样的变态货、吓的“霸天洲”邢小壮都不敢出门的”疯狗”大幽、连捅驴头七刀的南城“八毛浪荡”黄小瓜等这样顶级的极端人物。

    他自己却始终不倒,六十多岁了还能在社会上混,并仍有极高的名气,虽然这些名气在以后更多的已经成了“这是吕圆圆他小爸爸”

    后来,吕一青与其侄儿”王子”吕圆圆因其作恶多端,罪大恶极遭政府缉拿时潜逃海外,后被政府悬赏为一级通缉犯。

    有人说此二人逃到了缅甸被割了腰子,有人说到了澳门后隐姓埋名,当了任人呼来喝去的赌场马仔,还有人说已被抓回,并被枪毙。反正说什么的都有,真是传言种种,莫衷一是。

    上面说的吕一青这么拽,可现在的吕一青在地上转了一下午了,转的头顶那橘黄色的灯泡儿都急红了脸,也跟着晕着。他却还没拿定主意。

    到了今天下午天刚摸黑,也就是百胜刚起来那会儿,吕一青备了几个菜,让媳妇海霞去叫金刚队里几个他的得力干将,来家里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办才好。

    海霞刚出门儿,一个满脸坑坑洼洼长着横肉,脸上尽是凶残之气的黑大汉便踏门而入。

    肩上扛着的破床单往桌子上一拍,床单自然散开,黑洞洞的露出一把枪来。

    吕一青一看,心中一惊的想到:不好,还是教这个八毛货知道了。

    吕一青为什么这样想?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拜把子兄弟,整个西郊说一不二的大村痞子——野孩子。

    2野孩子虽野,但也有些憨

    野孩子是西城门外碾下村人。年龄介于吕一青与百胜之间,比吕一青小两三岁,比百胜又大个两三岁。

    野孩子本姓章,名抱生。只因他母亲多年不孕,便到东郊水洼槽村东山上的奶奶庙里求子。

    奶奶庙供奉的是中华民族人文始祖——炎帝的女儿。正名儿为“紫霞观”,俗称“奶奶庙”。

    此庙因颇有应验,而在本市及周边地区名气极大。尤其信众求子心愿更是十有八九可遂。因此每天善男信女者众多,香火不断。

    他母亲从庙里求抱了一个泥捏的小人儿。本市虽不大,但从最西边的碾下到最东头儿的水洼槽也有三十里路。

    那时候车马很慢,路也崎岖。他妈颠簸一路又上坡又下岸的,可能也累了,回来时就打了个盹儿,不料身体一歪就把泥娃娃从怀里给掉了出来,跌到了地上。

    那娃娃脸上跌的满面黑尘土粒,土坑坑洼洼的不说,还从腰部断裂开来。还好不管怎样,没过多长时间总算是怀里一个。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第二年,就生了个男娃娃。便是如今的野孩子,那时的章抱生。

    抱生生下来就黑不溜秋的,脸上的点点斑斑随着年龄增长,也变成了满脸横肉,看起来凶猛极了。

    野孩子不仅看起来让人畏惧,实际上更是无法无天,胆大异常。从小就淘气费力不好管。村里的大人小孩儿都管他叫“野孩子”,意思是家里没大人管。

    其实哪里是没人管,他就是天生野性的种,谁能管得了他?

    章抱生对这个外号不但不恼反而异常喜欢,慢慢的就叫响了,抱生这个本名儿反而知道的人少。

    野孩子十七八岁时就成了村里一霸。整天纠结一帮狐朋狗友年轻人横行乡里。

    再大一些后,在和方圆邻近的其他村的殴斗中就打死过人。只是当时兵荒马乱,又是乡下辟野,没怎么追查罢了。

    与城里这些天天找茬干架和争勇斗狠的街痞子一样,野孩子也是真刀真枪里杀出来的。而且经过几年的势力整合,野孩子与隔壁平驹村外号叫“不说理”的荣四军结拜了生死兄弟。

    他们沆瀣一气,联手相继平了西郊附近其他所有村落。由村痞子升级成为整个西郊的大痞子。

    就在几年前,野孩子与荣四军也闯过三道营。他们与吕一青倒没用什么利益纠葛,也没有新仇旧恨。一切冲突的根源其实是一个“名”字。

    不要小看了这个字,古今中外,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也好,人与人之间的打架也好,大部分都离不开面子,都是这个字儿引起的。

    当然,此时的他们,还不可能意识到有了名气后,就可以转化为利益的前景。更不知道只要有了名儿,只要名气够响、牌子够硬,就有人排着队给你送钱,并求你接受。

    虽然这名气得来的并不容易,不是打死别人就是被别人打死。不是进了监狱就是躺在了医院。

    所以野孩子与荣四军现在所争的”名儿”,也无非是想得到别人惧怕性质所谓的尊重,和年轻人无脑的”英雄崇拜”情结。幻想着,走在街上那大闺女、小媳妇儿能多看你一眼。

    俩人平了西郊各个村时,正是二十来岁火气正盛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龄。

    在没有了对手的百无聊赖,和极度的无所事事中,他们便想到城里去走一走、看一看,耍一耍、转一转。他们要闯三道营,他们要干了吕一青,他们要平了金刚队。

    “什么三道营,什么吕一青,什么金刚队?尿他,他爹我尿他没空儿”

    野孩子与荣四军他们用“三个什么”,来表示着他们早就不服的心情。

    于是,野、不二人纠结了百把号人,手拿各种武器,有刀棍匕首,攮子斧头,三节棍,九节鞭……

    为首的野孩子,与不说理更是一人扛着一把土枪,浩浩荡荡往西城,往三道营杀去。

    由于声势浩大,他们刚过了护城河的五一桥就引起了西城人的注意与怀疑。吕一青也早早收到了消息。

    颇有经验的吕一青以为是以往的仇人来报复,不敢怠慢,赶紧安排。但时间仓促,只叫了四五十号人。

    这些人统一手提着钢筋棍儿,有的怀里还藏着手榴弹。吕一青自己则提着双管儿猎枪,就站在营口儿的大坡顶儿上守着,严阵以待。

    不一会儿,就见黑压压一片人,杂乱无序的向坡上拥来。走在头前的两位就和“植物大战僵尸”一样,一趔一倒的。

    肩上扛着什么?经验告诉他应该是枪。

    走到跟前儿,吕一青才看清二人肩上刚刚扛着,但现在已经提端在手的果然是枪。但只是农村人打野兔子用的土枪时,便轻蔑的笑着往俩人脸上看去。

    只见站在最前面的是个满脸横肉的麻子。与麻子并排而立,但稍后一些的那个则满脸凶狠刁蛮之相,右眼角与鼻翼之间有道长长的刀疤。

    吕一青眼神一定,盯盯的看着眼前为首的麻子问到:

    “兄弟什么名号儿?”

    吕一青的意思是:是问野孩子是“哪里人,在江湖上有什么名号儿,是自己出来闯荡,还是跟着哪位大哥。

    若是跟着的大哥和自己是一把子相好,那都是一家人,都好说。要是仇人的手下,哼哼,那这些人可还真是送上门儿来了,保管让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都是一个年代的人,野孩子当然知道吕一青问他什么。他可没跟什么大哥小哥的,以他的心性,岂是在别人手下任人呼来喝去的?他可受不了这个气。

    他就是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单单的争勇斗狠、耍厉害的二杆子而已。所以就故意嚣张的说到

    “你管你爹什么号儿,你爹我是老病号儿,行不行……?”

    说完自顾自的看看已经轰然大笑的左右,也跟着笑了起来,完全没把吕一青放在眼里。

    吕一青脸色一沉,但还是有所克制的问到:“那兄弟是……?”

    吕一青稍一停顿,厉声继续问到:

    “既然没派没号儿,我和兄弟又无冤无仇,今儿叫这么多人来,想干什么?”

    吕一青一时有些糊涂,他不知道除了没有什么过节,这个傻吊为何莫名其妙的来闯营。

    野孩子又继续满嘴”带把子”(本地方言:脏话的意思)的拱火到:

    “要问我名号你可给你爹记住,记好了,你爹我就是西郊碾下村的野孩子,就是瞧不惯你们这些城里人这个帮那个派的。

    还你妈的个鸡三道营,你爹我今个就是要闯一闯,闹一闹。你爹我就是不服这个劲儿。”

    吕一青这时也算正在巅峰,哪里肯容你一个乡野村夫毫无原由的放肆与挑衅?要知道这是他的老窝啊!是他的根本,他可是要和你拼命的。

    换句话说,就算在别处,这么赤裸裸的蔑视他,还是两个他看不上的“乡野村夫”。以他现在的气性和在江湖上的名望,也是不能忍受的。

    抱着最后一丝丝忍耐,吕一青反而平静的问到:

    “兄弟这个样子说这个话,办这个事情,可是有些不说理了吧?”

    野孩子这次嘴慢了一步,还没赶上继续给吕一青当爹,就被旁边的不说理给抢先,只见不说理容四军嬉皮笑脸的喝到:

    “对了 ,你老子就是不说理,老子的枪干死你就是理……”

    说话间手中枪一抖,就往吕一青脖子下顶来,吕一青现在还顾不上生“刚来一个爹,又来一个老子”,短时间就当了两回儿子的气,下意识里急迫一仰头往旁边一躲,心中暗骂一声:小猪操的。

    嘴里却大喊一声“给我打”

    手中同时板动双管猎枪扳机,朝着不说理腿上打去,只听见“砰”的一声,不说理一声闷哼便倒地不起,接着“哎呦哎呀…费”声不断的就地打起滚儿来。

    野孩子一见也红了眼睛,端起枪来对着吕一青就是一枪。就在他食指扣动扳机的危急时刻,吕一青旁边的一个精壮后生一钢筋棍儿就敲在野孩子手腕儿上。

    又是“呯”的一声,枪里的散弹打到了地上,打出来几十个就和野孩子脸一样的小坑。枪也被打到了地上。

    野孩子顾不得其他,左手又往别在后背腰间的攮子摸去,却又被一钢筋棍儿照头敲倒,顿时那血就喷射而出。

    既然开了场,那双方人马自然的混战在一起,吕一青却悄悄退出,远远的站在一旁的高处看着。

    与此同时,金刚队的其他成员儿与吕一青一把子相好,营里的年轻人们也纷纷得到消息赶来加入战斗。

    三道营都大人小孩儿,婆娘汉子,老头子老婆子们也拿着笤帚扫帚、火柱擀杖的跑了出来,在外围伺机而动。小孩儿们则手握弹弓站在一旁,作单眼瞄准状的放冷弹。

    还别说,这些”老弱病残妇孺小”的,连拖带拽的也收拾了好几个。

    就连一个和百胜母亲一般大,但却是大脚的老太太都在不远处哆哆嗦嗦、啰啰嗦嗦、含含糊糊,但却语气恶毒的自顾自骂到:

    “哼哼,你们这伙儿小猪羔子“呆泥”,不长眼,敢来营里面闹事,也不打听打听,营里面哪个人是吃素的,哼哼……哼”

    注:呆泥,是西城、尤其是三道营一带特有的,骂西城三道营以外的人呆傻愚蠢的话。

    显然,野孩子一方落了下风。尤其一开始两位老大就被干倒,这极大的影响了士气。

    再加上吕一青一方不断有人加入殴斗,老婆儿老汉儿们又在一旁加油呐喊、混水摸鱼。小孩子们也怒目而视的影响着军心。野孩子这边不断有人被打倒在地。

    有人看形势不对转头就跑。就在他们往前冲的人越来越少,而悄悄往后退的人越来越多的败局显现时,吕一青这边又有人不失时机的朝他们扔出来了手榴弹。

    虽然朝着人少的地方扔去没炸死人,却起到了极强的震慑作用。

    这帮村痞子虽然经历过的场面也不少,可终究不如两位老大——野孩子章抱生、不说理荣四军那样烈性。一见此性命攸关紧急时刻,“哗”的一声,撇下武器,也不分东南西北上下左右,抱头四下而散了。

    此时,被钢筋棍儿敲的晕死过去的野孩子却被手榴弹“咚”的一声,震的睁开了眼睛。满脸满身是血的野孩子挣扎着站起,蒙头转向、趔趔趄趄朝人扑来。

    吕一青一声喝下,却又被几个精壮后生按倒在地。随即与不说理一起被扭送至吕一青金刚队的大本营——天洲面粉厂的老储备仓库里。

    面粉厂位于西城与西郊结合处的护城河五一桥东边,桥的西边就是西郊范围。紧挨着桥的另一头的是本市最大的国有企业——本市轴承厂。

    面粉厂的老储备之所以“老”,是相对于新建好并已投入使用的新仓库而言。老仓库由于前年被侯有德领着鬼见愁烧了后,大火着了三天三夜。

    现在里面破败不堪,四周的墙壁被烧的黑哇哇不说,房顶儿也被炸了好几个大窟窿。

    吕一青把野孩子双臂反扭着押到一个一米来高的木台上,不说理荣四军因为腿上中了一枪不能走路,嘴里还在痛苦的呻吟。

    可这伙儿人哪管你疼不疼痒不痒,照样毫不手软的连拖带拽,揪着头发像拉着条死狗一样把不说理也弄到了木台上。

    俩人在台上被人控制着。吕一青点了根儿烟,长出一口气走上前去质问到:

    “你说说你俩这小猪羔子,嗯?闲着没蛋砍了找这个不自在,来我这儿撒野来了。三道营也是你想闯就能闯的?告你说,日本人厉害不厉害,都让我们削跑了,你俩这砍吊货算鸡脖子个什么!”

    吕一青狠抽两口烟,把烟头往野孩子脸上就猛拧按上去,接着狠狠的又说;

    “就你,你还野孩子呢,你……”

    刚说到这儿,被烟头儿烫到感到疼痛的野孩子猛的挣脱了一下,一头向吕一青撞来。吕一青忙往旁边一窜,窜到了不说理跟前。接着骂到:

    “就你,你个傻吊叫个什么,不说理?我倒要瞧瞧你个小猪操的说理不说……”

    说着揪住他头发猛的往上一薅,本已奄奄一息的荣四军也不知道真疼假疼,一下喊出声来,声音痛苦凄厉。

    倒让已经平静下来的吕一青心中一揪,觉得他确实伤的不轻。吕一青不想闹出人命,也就放了手说到:

    “神神叨叨你一天,“尸诈劲儿”不小”(本地土话:一惊一乍、故作玄虚的意思。)

    说完又走到野孩子面前重新说到:

    “你叫个什么呀是?对,野孩子,我瞧不给你个离核甜桃儿吃吃,你就不知道什么是疼什么是个怕。”

    野孩子是从东山奶奶庙抱来的,天生身强体壮皮糙肉厚,恢复力极好。

    这么会儿功夫也缓过点儿劲儿来,积蓄了些气力。见吕一青靠近,憋足力气拼命向吕一青喷射过来一口带血的粘浓痰,正射到吕一青眼上。

    吕一青用手抹了把脸,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股腥臭直冲他脑门儿。心中的极度厌恶与现实的无比恶心,让他立刻大怒的吼到:

    “你个猪操的……给我打……”

    说着往前猛跨一步,夺过手下手中的钢筋棍儿,对着野孩子那被反扭的胳膊狠狠就砸了下去。只听见“咔嚓”一声儿,野孩子胳膊折了。

    野孩子也闷哼一声“嗯~哼……”但始终强压着,没喊出声来。

    吕一青一见,心中也有些震撼。自己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不怕死的亡命徒他也见过不少。

    但不怕疼,或者能强忍着剧烈疼痛而不发出一声”哎哟~费”而硬顶的人可从没见过。

    也让吕一青有了敬佩之意、爱才之心。当下就想:这野孩的倒也是个硬汉,可硬是硬,我瞧也是个憨货。

    要能把他降伏,以后要面对黄阿蛋、王精武、侯有德等人时不也多个势力多个帮手吗?

    想到这儿,吕一青拿手往脸上一抹,不过这次可没抹痰,而是变化了出一副笑脸来。

    转到野孩子面前刚想开口,就见此时的野孩子满头满脸那已经凝干的血迹,又被冷汗沁湿,满脖子流的都是红一道黑一道,血汗交融的痕迹。散发着腥臭难闻的味道。

    野孩子低垂着头,全身微微颤抖着并发出轻轻的哼哼,但还是强压着痛苦的呻吟,不吭一声。

    吕一青一看这情况知道,现在说什么也白搭。就借了辆汽车,亲自领着把二人送到了本市最好、最大的医院——医专附属发展医院。

    前面说过,吕一青祖上阔过不差钱儿,他自己交友广泛也不差事儿。在医院找了最好的医生,还留下来两个金刚队队员专门儿照顾。

    吕一青本人更是每天探望。伙食也每顿有牛羊肉。要知道这可是在普通农民过年才能吃顿饺子的时候呀!

    吕一青有钱不假,但也可以看出他为了拉拢野、不二人确实是舍得下了本钱。

    野孩子、不说理二人哪儿享过这福,顿顿吃白面,见天儿有牛肉,长这么大也没有过呀!

    相对于每天回家吃圪糁稠饭煮疙瘩,他们简直都不想好了,他们不想出院。

    但不出不行,由于治疗得当,照顾周全,伙食好心情舒畅。俩人又都是二十二三身体机能最旺的时候,不出半个月,除了接住的骨头需要时间慢慢恢复外,其他的倒也与常人无异了。

    这天,吕一青给他们送来了炖肉水饺,还特意带了醋。看他们吃的高兴,吕一青瞅了个机会,就坐在野孩子床边儿,笑嘻嘻的对野孩子说到:

    “兄弟呀!你说咱西城西郊、坡上坡下、城里城外的有什么话说不开,你非要来闯营来呢?有什么话不能商量着来,嗯?

    年轻人都爱交朋友、共相好,你就找见我说:哎,老哥也行,叫名儿也行,是吧。你就说,哎,一青或者青子老青子都行。就哪怕叫我那个孙子货,过来,咱俩交个朋友,喝个酒呢互相帮个忙呢,我吕一青没二话可说。

    可你闲着没蛋砍了,非要来闯营。咱俩远无怨近无仇的,就因为个不服有多大个意思?要我说的话,没什么意思。

    我吕一青算什么东西,有本事过了大十字儿,往南有南霸天黄阿蛋、北城有马路兵团王精武、东城有鬼见愁侯有德、天运老须生、防爆黑小明儿………听说过没有?这些吊货都才是厉害人呢……”

    这段时间吕一青对他们不错,野、不二人可能心里就起了变化。俩人,尤其是野孩子本就是个头脑简单不想太多的人,听了吕一青这段话脸上没有了愤怒之气不说,还微微点了下头。

    也不知道他点这头是什么意思,是吕一青这一番话确实有道理,等着继续说呢,还今天这炖肉水饺实在是好吃?

    吕一青可不猜他心思,见状赶紧趁热打铁的说到:

    “有本事,有本事咱俩联合起来把他们干倒,虐的他们服服帖帖,放的他们平平展展的。那才能显咱西边人才是英雄好汉,你说不是?

    兄弟呀,老哥比你稍大个一半岁,你要愿意,咱俩……不,咱仨”

    说着瞅了眼一旁正瞪着刀疤眼看着自己的不说理荣四军同时说到:

    “你俩要愿意,咱仨拜把子,以后有事互相帮忙,怎样?兄弟等你俩好了……”

    吕一青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的嘴一次点了三根烟,先给了野孩子一根儿,又走到荣四军跟前往他嘴里塞了一根儿。

    拍了拍四军肩膀,拉起他的手来,一起走到野孩子身旁,三个人、六双手蛤蟆配对儿般的叠在了一起,又说到:

    “等你俩好些,我在聚香斋摆上两桌,把这个不该有的误会疙瘩解开,再一个也算咱三正式结拜了。

    以后有事互相帮忙,城门外算你俩,你俩说了算,城里头有事儿也尽管耍来,瞧个电影儿啦,过年买个衣裳了都行。

    总之咱西边的事咱西边人说了算,你俩说呢,兄弟们?”

    野孩子和不说理这俩货,哪儿听过这么样的长篇大论,这半天倒被吕一青“喷”晕啦。

    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是自己不服找茬来的,结果没干过人家却反被人家干了。完了又给治病又给肉吃的。

    关键他说的还有理,就是,老话儿说:好狗不在村里头咬,有本事去外面耍耍去,这话怎听怎有理。

    吕一青是个会来事的人,收拢人心有一套,这点被他侄儿,未来被本市新一代老大,“王子”吕圆圆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可他不曾料到,就在结拜后的第二年,让野孩子帮了回忙,他就闯了个大乱子。想好的对抗各种势力的计划,一般情况也不用他了。

    一次,吕一青把野孩子找来,让他帮忙去收拾个自己和金刚队不便出面的人。临走时再三交待嘱咐:教训教训就行,没有多大的事儿。

    可这野孩子下手太黑太狠,直接就把人捅死了。吕一青收到消息赶了过去,谎称还有一口气要送到医院救治。

    借口支开野孩子,自己一个人,借了辆牲口车,连夜把人拉到面粉厂的磨粉车间里,一把火给烧了。

    等那被捅死之人被烧的黑焦干脆时,吕一青把磨面粉的机器打开,把人用肩膀扛着,扔进了放麦子的大斗里,和小麦一道都成了粉末儿。

    说到这儿有人突发奇想:哎,你说,本市人吃了三年黑面馍馍的面粉里,有没有这被烧后,磨成粉之人的身体粉末儿呢?

    不过有人那时还没出生,就算是有,那作者只是想的恶心,并不会吃到的。

    3百胜会飞?

    从那以后,吕一青有事一般情况下再也不敢叫野孩子了。就怕他胡搞瞎干。

    本来是解决事情的,反倒闯了不必要的大祸就不值得了。所以吕一青见野孩子扛枪进来,心中才有了那一惊。

    可野孩子野是野赖是赖,却也是个实在人。没有吕一青那么多心眼儿。

    更没有日后,百胜被老黄毛童年阴影“压制”时,叫他去商量事情时的幸灾乐祸。

    他中午刚听说了他的“青子哥”被砍的事情后,第一时间就扛着枪踏着雪,农村满是泥泞的土路又不好走。野孩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带着满鞋的黄泥泥匆匆赶来。要为好大哥报仇。

    野孩子一进门儿把破床单往桌子上一放,还不知道察言观色吕一青什么意思,就喊着说到:

    “青子哥 听说你被那个谁,叫个什么来是……什么胜还是胜什么来着?”

    野孩子挠挠头,努力的想着,可他想呀想呀,想呀,对不起,还是没想起来。

    这倒也不怨他,因为在此之前百胜的名气实在连东城的大十字儿往外都过不去,也就市里各个帮派,和一些痞子混混儿们还渺渺茫茫的知道,鬼见愁有这么个人。更别说西城门外的西郊了。

    野孩子抓了半天头也没想起是“什么胜还是胜什么来”。索性说到:

    “嗐,不管他是谁吧,他砍你就是砍我,只要青子哥说话,我崩了他”说着掂起枪来朝一青扬了扬。

    吕一青心说:你可拉鸡脖子倒吧,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现在什么形式?侯有德、王精武都跑了,迟早抓回来是个枪毙。我暂时还没事那就是烧了高香啦。

    还叫你去?你个小八毛遇上黑猪那个大八毛不把乱子给我惹大才叫个奇怪。

    兄弟呀,你看你是帮我的忙呢,其实是害了老哥我了。

    吕一青心里这样想,脸上却笑嘻嘻的,不紧不慢的问到:

    “你一个人来了,这四军儿呢?”

    “军子腿不好,这又下着个雪,一冻一消的道儿不好走,滑圪挺挺泥哇哇的,没叫他。

    注:不说理荣四军被吕一青拿枪打伤腿后虽经过治疗,但还是落下了后遗症,走路不太利索。野孩子胳膊也一样,接好了骨头虽然不影响基本功能,却伸不直了。

    “奥,来兄弟,坐下,吃肉、喝酒好好喝上会儿。来来,抽烟抽烟……对了,你老嫂才给我买了一身“迪卡”料子的新衣裳,我穿着有些肥大,兄弟走时拿上回吧,回家过年穿。

    不过,你年前还得来一趟,我给你和四军儿各准备着十斤牛羊肉,现宰的,回家让老婶子过年包饺子吃。”

    野孩子一听又牛羊肉吃,还有“迪卡”料子的新衣裳穿,“呵呵呵”的直傻笑。

    吕一青烟呀、酒呀、肉呀的热情招待着野孩子,就是闭口不谈昨晚的事。

    这时,金刚队其他几个骨干也陆续到来,每当有人问到这件事的时候,吕一青都一个眼色过去,然后顾左右而言他,打哈哈的岔开话题,绝口不接着话茬儿。

    吕一青想的是:好吃好喝把野孩子招待好,今天就是不商量事,也不能让这个一根儿筋知道,要不可了不得。

    这倒弄的野孩子莫名其妙了,也不知道听到的消息是真是假。但也没想太多,就大吃二喝起来。

    不过像这种人才对,那些想太多的人,现在当不了痞子,将来当不了“耍”社会的。

    要瞻前顾后光害怕,怎么打打杀杀干坏事?

    所以你想想,一般在街上混的这些人相对来说得抑郁症的就少,身体素质也好。

    为什么?

    就因为他们想的少,躺倒就睡,端起来就吃。

    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追求醉生梦死、极度享乐的人,今天享受了好活了再说。

    至于明天?那他可不管,就算明天死了,今天也得先潇洒尽兴了再说。

    因此这些人里,尤其是十几年后打手一类人里,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是全身刻龙画虎的,背上纹着大关公。

    一个个肚大腰粗、肥头大耳、满脸横肉,就光脖子后的“槽头肉”你是不炸丸子,你要炸的话也能炸他个十来斤。

    野孩子也一样,把枪顺手往墙边儿一靠就大吃二喝起来。此刻,他也顾不上管他娘的什么“胜什么还是什么胜了”

    就在他们吃喝喧闹时,百胜已经来到了三道营营口的大坡下。

    百胜短吸了两口气,一阵阵牛羊肉的膻味儿,与这雪后清新的空气格格不入的融合在一起,使劲儿的往百胜鼻子里钻。

    百胜早就知道吕一青家在三道营住,但具体是那一排、哪一家那他可真不知道。

    天又起着大雾,站在坡底向上望去,真有点《西游记》里描写的那样:

    那前方的路雾气弥漫,好像没有尽头一般。阴霾重重叠叠,如同坠入无尽深渊。忽然一阵妖风吹来,散去了眼前雾霾。一阵锣鼓鸣金,就显现出一个妖怪来……

    要我,我可真有些畏惧怕怕呢!

    可百胜又没看过《西游记》,并不知道大雾深处还藏着什么妖怪。

    更不会算卦,他哪里会知道吕一青、野孩子一众人正在家里喝酒摆席,黑洞洞的枪口正等着他呢?

    百胜此刻只想在半道儿上碰见个人,打听到吕一青的家里。不管好说歹说,把事情办好,解决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可天气冷,雾又大,直到了半坡也没个人影儿。

    百胜正推着车站在唯一的一盏路灯下,茫然的东张西望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时,右手方向“吱呀呀”一声传来开大门儿的声音。

    百胜赶紧望去,就见一个年纪与自已相仿,但略小几岁的后生,提着一桶煤灰从面前走过,倒在一旁的垃圾堆上。

    又把灰桶在地上“咚咚咚”的磕了磕后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这套动作让百胜傻了眼儿,他走南闯北到过很多地方,见过各地的风土人情,风俗习惯,可实在是不知道,这拿到鼻子下闻闻味儿是什么操作。

    那后生返回时抬眼看见了百胜,见是一个剑眉朗目,一米八的生人,推着一辆二八大杠,车把上还挂着个提包。便呲着牙主动问到:

    “吊,那里的家,来营里干什么?”

    好家伙,要不都说营里人“嘎”呢,见个生人就要呲牙咧嘴的盘问盘问。

    ”一青,在面粉厂上班那个吕一青在哪家儿住?ot

    百胜赶紧迎上前去,一边掏出烟来向那后生发去,一边问到。

    岂料那后生不接他话茬儿,更没有接他烟,而是摆了摆手,警惕的问到:

    “不吃,不吃烟。你是谁,找一青什么事?”

    百胜见状,脑子一转就编了个瞎话儿说到:

    “奥,那个,那个我也是面粉厂职工,今天恰好路过西城,路过三道营,想着好久没见一青这个老相好了,就说顺路瞧瞧他来……”

    为了说的真实,百胜煞有介事的继续编着:

    “……以前白天来过,可时间长了又起了雾。我记得是上了坡,那个,直走还是拐弯儿……”

    百胜边说着,边从车把的黑提包里,拿出黄草纸包着的酱牛肉在年轻后生眼前晃了晃,说到:

    “这不是,给青子买的酱牛肉”

    百胜故意把吕一青叫成青子,显的就像亲密的老熟人一般。

    那年轻小伙这才半信半疑的和百胜说了,上了坡怎样走,然后往哪边拐,再走,再拐,还拐还走……就到了。

    百胜走了,那后生提桶回家却不放心,放下桶,赶紧跑到吕一青家里报告了这个消息。

    小伙儿路熟走到快,很快便到了吕一青家。而百胜还在走走停停的摸索着。

    那小伙儿一进吕一青家门就赶紧说:

    “青子哥,我出门儿倒煤灰瞧见个生人和我打听你了,找你来了,就先来和你说声”

    “谁,多少人?”

    吕一青满不在乎的一颗一颗,不停的往嘴里夹着花生米,头都不抬。

    “一个人,不知道是谁,推着个车子,把上挎着个黑提包。噢,对了,说是面粉厂的,路过咱西城,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就来来瞧瞧你来呢。”

    吕一青没当回事的说到:

    “知道了田青,坐这儿喝会儿”

    这个叫“田青”小伙儿是个遵守民族规定的人,不喝酒。说了该说的话,转身,就回了。

    吕一青为什么不当回事儿?

    作为西城老大,作为在整个天洲都有一定名望的人,社会上经常有人来访那也正常。

    况且来者只有一个人,那就绝不是来找事的。

    因为从他记事也好,还是听老人“访古”也好,就没听说过谁敢单枪匹马一个人来闯三道营的。

    (访古:本市土话,讲故事的意思)

    当年名气最大,现在也威望最高的,所谓“天洲第一”的南霸天黄阿蛋,不也是来了百把号人嘛!

    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想,也绝想不到,昨晚刚去了东城,今天百胜就敢单人独车的来——虽然他并不是来闯营的。

    直到自己媳妇儿领着百胜进来说了声:青子,你厂里有人来了。

    他已经有些醉意的眼,漫不经心的望了过去,短暂一愣后脸色大变,心中巨惊。手中正端着的那二两的小酒樽,奋力便向百胜扔怼过去。

    站了起来大喝一声:

    “常百胜,你个猪操的……猪羔子”

    一桌子的七八个人也稍稍一怔,一看架势不对,纷纷站起,就要扑身过来。

    野孩子也想起来了:对,我说什么胜来着,就是这个胜。

    右手抄起竖在墙跟儿的土枪对着百胜,手指放在扳机上,就要开枪。

    说实话,百胜千想万想,可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场面。

    原本他在路上都想好了,见了面怎样和吕一青说,吕一青如果说了什么话他如何回话,怎样应对,甚至都想到了握手言和的画面。

    和吕一青没想到他会单人独马的到来一样,百胜也绝没有,也不会想到,一进门就有凶神恶煞的几条大汉,和黑洞洞的枪口等着他呢!

    就在野孩子的手扣在扳机上,手指向后拉去的危机时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百胜猛的把吕一青老婆往前那么一推,胳膊往前划了个圈儿的那么一甩,手中那黄草纸包着的酱牛肉便四下散开。

    就在野孩子一愣怔,吕一青等人也迟疑的那片刻,百胜早把呢子大衣往后一抖,左手抓住大衣第二颗纽扣部位一拉、一提的往野孩子头上撇去。

    也赶不上掉在地上的那一整条儿哈德门香烟。紧跟着小腿奋力往前猛蹬几步,一跃飞起,右腿膝盖弯曲,直奔已被呢子大衣罩头的野孩子正头而去。

    要说百胜在情急之中集全身之力,奋力的这一磕顶,其力量不亚于当初干倒野孩子头上那一钢筋棍儿。

    野孩子也正纳着闷儿呢:

    怎么就在怕伤了老嫂子迟疑的那片刻,就被突然从天而降的一片乌云压在了头顶,紧接着一声闷雷般的“咚”的一声,脑子里正闪着电呢眼睛却冒着金星儿,觉得一阵迷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呢?

    这也没喝多少酒呀!

    再看百胜飞身而起把野孩子磕倒在地。双脚落下的同时,双手已经抽拉出了背插在背后腰间的小朴刀,一个箭步冲向吕一青并挥刀砍去。

    吕一青急忙拿胳膊往头顶一挡,慌忙往后退去。谁知百胜这一刀却是虚砍。

    刀没落下,身体却往右前方大跨一步后,猛一转身,小朴刀正好便架在吕一青脖子上。

    百胜左手持刀,特意把刀转了过来,刀刃朝前,用刀背勒着吕一青脖子。右手里的那把朴刀却指着、挥向已经扑来的几条大汉,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再说那几个已经奔扑过来的大汉,见此情景赶快来了个急刹车。其中一个膘肥体壮,一看就知道牛羊肉没少吃的大后生吃,用力过猛没刹住,急嚓嚓就奔着百胜右手里那把明晃晃的朴刀刀尖而去。

    就像打了几十年光棍儿喝醉了就见了裸体大美人儿似的急不可耐。

    百胜并不想打架更不想结仇,进门儿后所做一切都是情急之下的迫不得已,挟持吕一青也是为了自保脱身。

    所以在这危机时刻赶紧向后退去,以免伤到那大后生。大后生是避开了这场与刀尖之间并不美妙的“死亡之吻”了,可吕一青却倒了血霉了。

    百胜急忙仓促的后退中,刀背儿把吕一青的脖子勒出一大片黑青的血印。这还是百胜预先留了个心眼儿,把刀刃换成了刀背儿,要不?哼哼,恐怕要出大乱子了。

    吕一青好一阵咳嗽,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 半天才缓过这个劲儿来。

    傻愣了半天的一青媳妇儿马海霞,早被吓的一阵儿又蹦又跳又唱又叫的,就和神灵上身的神婆子似的,瘫坐在了地上。

    在看吕一青,大口喘着粗气,手紧紧的握成了拳,眼睛死死盯着卡着脖子小朴刀那明晃晃、阴森森的刀锋。

    朴刀散出的寒气,与他脑门子已经渗出流下的冷汗,相互不孤单般的呼应着。

    冷汗流到了他眼睛里,他赶紧眨巴眨巴眼儿,又斜眼瞟着百胜,声音有些嘶哑的问百胜:

    “胜子、兄弟,有话好说,这是弄什么事呢?”

    百胜冷哼一声,却也有些急喘的说着并反问到:

    “哼,有话好好说,你去抄我家的时候怎不好好说哩?我倒想好好说,可一进门儿你们怒目金刚一样好几个大后生就扑过来了。

    你瞧瞧,这黑洞洞的枪口的对着我,我怎样好好说呢?要不,我愿意弄这”生活”?(本市土话:事情的意思)”

    说到这儿,百胜长出一口气,手中的朴刀稍稍一松,语气也平和下来。不紧不慢,但也颇为震慑的继续说到:

    “老人讲话,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仇人少堵墙。你说我常百胜和你吕一青有什么仇什么怨?不就是鬼见愁和你金刚队那些过去的事情嘛。

    倒是,两厢(本市土话:两边的意思)派系不一样。你金刚队是“驻”字号儿,鬼见愁是“单”字号儿。你们是吃了些亏,可当时各为其主也不能说是过错。

    再说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大哥侯有德也被通缉,现在还在外头跑的呢。

    将来回来,是豆儿啊还是菜啊,还说不定呢。你却什么事情也没有,这也算扯平了吧!

    我今天来本来就是和老哥你好好把话说开,有多大个买卖?我看买卖不大。冤家宜解不宜结,咱兄弟俩私人间有什么呢?……”

    百胜说着看来了一眼满地洒落的酱牛肉和已经踩扁了的“哈德门”过滤嘴香烟继续说到:

    “你瞧,我专门儿去聚香斋给你买的酱牛肉,给你拿的哈德门儿,就是想把事情和你老哥说开嘛。

    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再多的废话我也不说了。老哥你瞧着办吧,是敌是友,我常百胜奉陪到底。”

    说完就彻底的松开了吕一青。身体极速靠在了墙边儿,但朴刀还在左手中紧紧握着。

    右手却悄悄放下刀,并伸进右手裤子口袋儿,抓出一把白色粉末状的东西掩在腿旁。

    面色沉着冷静,但眼睛却极为警惕的看着周围,脑子里想着: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先把右手扬出去,给他来个满堂飘雪,再上小朴刀不迟。

    吕一青被放开后赶紧闪到一旁,用眼神制止住了蠢蠢欲动网上冲的手下。

    右手五个手指,先在被朴刀刀背儿勒出血印儿,发着黑青的脖子上轻轻揉摸了下。本来阴沉紧张的脸稍缓,用手从额头往下一抹,立刻就换了副嘴脸似的,笑了。先说到:

    “兄弟好胆量,敢一个人来闯营……”

    “哎……,我可没来闯营阿,昨天晚上的事情也不能怨我,是你们十几个人去抄我家……刚刚我说过,我今天晚上来,只想说开话,解决事,不想再结仇。”

    听到此处,吕一青自己寻思:这常百胜不管是不是来闯营,敢独自一人来三道营这地方找我,这胆魄也是一条汉子。

    况且他说的也不岔,本来也没什么私人仇怨,冤冤相报何时了。

    这他又是专门买酱牛肉的又拿着好烟,看来也是诚心来了事情的。至于带着刀嘛,我们这些人哪个出门儿不带个武器?

    还当这么多人面儿,一口一个老哥的一直叫,这也算是低头给足我面子了。

    而且是在占上风嘞情况下。他就今儿晚上硬来,在刚刚拿刀卡着我脖的情况下,恐怕我也没什么办法, 只会凶多吉少。

    他说的对,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仇人少堵墙。借这个机会交能他这个朋友也不能算是坏事。

    想到这儿,吕一青赶紧附和的跟着说到:

    “是是是,兄弟说的是。确实本来咱兄弟们没什么私人矛盾怨仇。

    也是老哥我一时糊涂,竟干出去抄你家这个“塌圪垃”事来。

    (“塌圪拉”:本市土话,本意为赖皮,没诚信的意思。此处引申为愚蠢的事。)

    其实这也是个误会,兄弟说的对,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俩也算是不打不成交。既然你叫我老哥 ,那以后就是弟兄们了。

    来来来,兄弟,先坐到这喝会儿,等天气好了我在聚香斋摆席请你。你说是为昨天晚上的误会也好,为了交你这个好朋友也好,到时候你可得来啊!”

    说着,把手就挽在百胜胳膊上,往椅子上拉去。百胜倒也没抗拒,也就顺着吕一青拽着的劲儿坐了下来。

    但手中的刀还紧握着,不曾有半分松懈。抓着白色粉末的右手拳头也紧握着。眼睛依然犀利,头脑照旧警惕。

    吕一青见百胜坐下了,也坐在了百胜身边,亲自给倒了一樽儿酒说到:

    “以后都是兄弟们了,在西城有什么事老弟尽管说话”

    百胜没接他话茬儿,而是转身向桌子外面的已经被踩扁的烟走去。

    弯腰、捡起,吹吹灰、拍拍土。又走了回来坐下,把烟拍在桌子上说到:

    “你瞧老哥,这是我一个心意,以后,昨天晚上抄家这事,不管谁对谁错,谁讨了便宜谁吃了亏,就算过去啦。

    这是给你带了一条儿烟,带嘴儿的哈德门儿。这可不好买啊!这是我到南方出差找关系买的。你瞧瞧,踩扁了都。”

    百胜一边说着一边把烟拆开,还好,踩坏四盒儿。但也没有全折,都是折了几根儿。

    剩下的六盒完好无损。百胜把这烟连好带坏放在桌上,又看了眼撒了一桌子一地的片片酱牛肉,惋惜的说到:

    “这牛肉专门儿在聚香斋给你买的,也踩邋遢、跺烂了。叫老嫂一会儿收拾收拾,拣好一点的,洗洗也能吃,可不要浪费了。”

    吕一青哪里在乎这些已经脏了的牛肉,只是见百胜这样说,就赶紧招呼他媳妇儿:

    “海霞 ,快去快去,把肉这些收拾收拾。再重炒几个菜,今儿我和胜兄弟 和弟兄们好好喝一喝,高兴高兴。”

    他们是在这儿高兴了,可倒忘了地上还躺着个野孩子哩。忘了倒也不怕,怕就怕在,一会儿野孩子差些要了白胜的命。

    要知道野孩子做了什么,让百胜险些命丧于此?咱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