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们儿哭什么？你把老子弄得都想哭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看你多丢人。”
“你给我振作一点，小兰还靠你照顾呢！”
……
霍阳对着昭生一通大骂，自己心里也跟刀割一般。
昭生怕小兰看着难受，这才拼命调整好情绪，几把抹掉脸上的泪痕。
小兰向昭生伸出手：“哥，你见到追梦姐姐了吗？她长得好不好看？”
昭生紧紧握住妹妹的手，撒谎道：“见到了，她又漂亮又温柔，你肯定会喜欢的。”
小兰露出一丝笑意：“那就好，你要加油。”
门口出现两个人影，是许文涛和许知梅父女俩。
小梅得知小兰从急救室出来，执意要来探望。
短短数日，两个小姑娘结下了很纯洁的友谊。
“哥，你们男生都出去，我和小梅说说话。”小兰说。
“好，别说太久，你要好好休息。”昭生扶小梅在床边坐下。
三个男人，去了走廊外面的阳台上谈话。
昭生把陈医生的话，分享给霍阳和许文涛。
对于这个结果，霍阳早有心理准备。
他拍拍昭生的肩膀：“你怎么打算？”
昭生眼神茫然：“不知道，感觉选哪个都是错。”
保守治疗，约等于放弃治疗。
动手术，会让小兰再遭一次罪，却只能稍稍延长她的生命。
许文涛是外人，不敢发表意见，只能报以同情。
何况这段时间照顾小梅，他也是精疲力尽，自身难保。
“小兰也是你妹妹，你什么意见？”昭生问霍阳。
“你别问我，我负不起这么大的责任。”霍阳连连后退几步。
好像谁下了决定，谁就是夺走小兰生命的刽子手。
昭生咬着牙思索良久，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枚硬币。
人为了逃避责任，就会想到上天，想到宿命。
“正面就保守治疗，反面就动手术。”
说完以后，深吸一口气，将硬币高高抛起。
银白色的硬币，翻转着飞向空中，反射着夕阳余晖，发出与空气摩擦的嗡嗡声。
力竭以后，又迅速下坠。
像神灵下达的指令。
昭生用右手一把抓住硬币，拍在左手背上，心脏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
两只手微微颤抖，不敢揭晓答案。
“霍阳，你先看，再告诉我。”昭生别过脸，使了很大的劲，才将右手拿开。
霍阳看到答案，不自觉瞳孔一缩。
他明白昭生的用意，悲伤由两个人分担，或许能减轻一些。
“昭生，正面。”
昭生转过脸，看到手背上正面朝上的硬币，眼泪再次止不住地滑落。
他知道，不管看到哪个结果，他都会哭的。
上天不会给第三种选项。
“要怎么跟小兰说？说我们放弃她，不治了？”霍阳也带上了一丝哭腔。
“不知道，我开不了口。”昭生拼命摇头。
“医生说可以考虑几天，那就拖几天再说，你别先把自己搞垮了。”霍阳给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拖延，虽然不能解决问题，却可以暂时逃避问题。
不远处的电梯门叮地打开，走出来一个打扮朴素的农村妇女，背着大包小包。
昭生惊喜道：“姨妈，你怎么来了？”
张素琴叹息：“小兰是我的亲外甥女，我怎么放心得下？昨晚还梦见我姐怪我来着。”
“农活忙完了没有？”昭生关切地问。
“差不多了，剩下的让你姨夫慢慢弄。”张素琴把带来的土特产塞几个给霍阳。
“表弟呢？”
“他今年大四了，学校没有课，找了家公司实习。”
……
随便寒暄几句，几人走进709病房。
小兰见到阔别许久的姨妈，特别开心。
姨妈和妈妈长得很像，只是性格稍稍急躁一些。
许文涛怕小梅影响小兰休息，催促她离开。
小梅不舍地道别，承诺过两天再来。
昭生把小兰托付给姨妈照顾，跟霍阳离开医院，找了家手机维修店，换一块屏幕，花了一百多块。
霍阳本来想八卦一下追梦的事，考虑到气氛不合适，强行忍住了。
昭生这状态，肯定不会再有谈恋爱的心思。
爱情这东西，讲究时机。
合适的人，没在合适的时候遇上，也只能以遗憾结局。
……
晚上九点，林慕诗回到家里。
她将那幅《少年行图》展开，撇了撇嘴。
老骗子骗人越来越不走心，做工也太粗糙了。
不过这出租屋里，光秃秃几面大白墙，看着实在有些单调。
她找了一枚无痕钉，将画挂起来。
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寓意倒是不错，有内涵。
林慕诗拿起手机，给昭生发消息：“不好意思，我中午去晚了一点，你给我的画我收到了。”
过了一会儿，昭生回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是小兰进了急救室，我必须马上回医院。”
追梦：小兰怎么样了？
昭生：暂时抢救过来了，但是她的病已经不可能痊愈。
追梦：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昭生：要么动手术续命，要么保守治疗。
追梦：小兰不是小孩子了，尊重她自己的决定吧！如果实在无能为力，就让她多留下一些美好回忆。
昭生：我最近要照顾小兰，有时间再约吧！
追梦：好，笔记本我会帮你保管好。
……
隔着屏幕，林慕诗完全可以体会到昭生的悲伤。
除了说几句安慰的话，她也提供不了实质性的帮助。
多好的哥哥呀！
反观林家俊，太下头了。
林慕诗从包里拿出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又开始随手翻阅。
她之前不想过分窥探别人的隐私，读到六月份的时候，就没再继续往下读。
现在她已经将昭生当成朋友，就想要多了解他一点，看能不能帮他。
六七月份的笔记，昭生还是以往的简洁风格，就是记录日常消费，偶尔提及一下小兰的情况。
到了八月初，就全是空白了。
林慕诗一算日子，差不多就是她搬来这里的时候。
她考虑要不要买点水果什么的，去医院探望一下，最后又否决了，不要同情心泛滥。
毕竟都不认识，去了也尴尬，反倒打扰小兰养病。
从病人的角度考虑，其实他们并不需要那么多怜悯。
希望昭生这个好哥哥，能等到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