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昭生终于见到了小兰。
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好像只是睡着了。
昭生伸出颤抖的手指,摸了摸她的小脸。
指尖的凉意才提醒他,面前的妹妹,只剩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霍阳生怕昭生有什么过激举动,一直紧紧注视着他。
然而,昭生却变得格外冷静。
他望着小兰恬静的睡容,嘴里低声念叨。
“小兰,之前是哥哥不好,不该逼你做不愿意的事。”
“现在你不疼了,好好地睡吧,可以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你可以陪在爸妈身边,做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了。”
……
医院有规定,只让家属短暂地告别一下遗体。
接下来,还有很多麻烦的手续。
霍阳和许文涛帮着处理了一些,但很多需要昭生亲自签字。
刘春凤担心阿竹悲伤过度,影响到眼睛,提前带他回了病房。
张素琴早已六神无主,一直抹着泪,帮不上什么忙。
到了夜深,每个人都非常疲惫。
“你今晚陪着他,多少睡一会儿,明天还有很多事忙。”许文涛把昭生托付给霍阳照顾。
“放心,我会一直看着他。”霍阳严肃地点头。
现在的昭生,情绪很不稳定,可不敢让他一个人待着。
虽然可能一整晚都睡不着,但在床上躺一躺,多少也算休息。
霍阳带着失魂落魄的昭生离开医院,右转走进明月路。
夜风冷冷,落叶飘零。
昏黄的路灯,将人影拉得老长,透着一股凄凉。
两个多月前,昭生为了方便照顾小兰,退掉学校旁边的房子,在医院旁边的明月路租了间小屋。
刚搬来第二天,就认识了追梦。
当然,如果没见面也可以叫“认识”的话。
“昭生,你跟我说说话,你这个样子我害怕。”霍阳从昭生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
“我没事,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昭生眼睛干涩,嗓音嘶哑。
刚一进门,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两声。
随手掏出一看,是追梦发了两条消息。
他现在没有任何谈情说爱的心思,都懒得点开,就想把手机塞回兜里。
霍阳一把抓住昭生的手,盯着屏幕说:“看一眼吧,万一人家有什么要紧事,生活总还是要继续。”
昭生犹豫一下,点开消息栏。
“我已经到了,你在哪里?”
这是追梦的第一条消息,从内容上看,分明是下午在人民广场约见时发的。
不知为何,六个小时以后才收到。
第二条消息很长,在屏幕上看着黑压压一片。
“我发现了一件很离奇的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如果你看到这条消息,马上给我回电话,我有很重要的问题问你,一定要马上回电话,今晚我会一直等你。”
关于下午的约见,昭生被追梦放了鸽子,又一直打不通电话,他也一肚子疑惑。
只是发生了太多事,被暂时抛在脑后。
看到这条消息,他才想起来,既然已经把追梦当成朋友,小兰的事也有必要知会她一声。
找到追梦的电话号码,昭生按下拨号键。
这一次,终于响起了电话接通的声音。
大约半分钟后,电话才被人接起。
听筒里传来一个急切的女声:“喂,哪位?”
对方所处的环境非常嘈杂,有一些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许多惊慌凄厉的人声尖叫。
就像在电影院里,大荧幕上正播放着灾难片。
消防员对这种声音非常敏感。
昭生立刻问:“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追梦瓮声瓮气地回答:“着火了,很大的火,我们一层楼的人被困在楼上出不去。”
昭生顿时紧张起来,快步向门外走去:“报警了吗?你们用湿毛巾堵住口鼻,趴在地板上沿着墙角……”
话还没说完,听筒里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昭生站在楼梯间,一看手机屏幕,通话断掉了。
“怎么了?”霍阳警惕地问。
“有个地方着火了,马上打电话问问站里,派人去救援没有。”昭生慌张地吩咐。
“说地址。”霍阳立刻掏出手机。
“西山二组居民小区,就是七中旁边那个。”
昭生说完以后,再把电话拨回去,响起的却是那个冰冷的机械音。
追梦的电话打不通了。
霍阳很快放下手机说:“站里的兄弟说了,没接到火情报警。”
昭生难以置信:“怎么会?我分明听到燃烧的声音,还有很多呼救声。”
他亲自打电话,让站里的队友联系居委会。
得到的答复是,那里一片宁静祥和,无事发生。
“让他们继续追查,你跟我亲自去看一眼。”昭生一把拉着霍阳下楼。
人命关天,霍阳也不敢大意。
两人骑着电动车,以最快的速度向七中赶去。
一路上,昭生还不停给追梦打电话,却再也无法接通。
消防站的值班人员再次答复,整个城市今晚都没有接到火情报警。
十几分钟后,两人抵达西山二组居民小区。
这里果然一片静谧,很多人都已经入睡,只有少数窗户还亮着灯。
“你看这里像燃着熊熊大火的样子吗?”霍阳皱着眉。
“不可能,她不会骗我,我自己也听到了。”昭生也无比疑惑。
他冲进之前租住的单元,大步飞奔上楼,找到之前租住的房间,嘭嘭嘭地敲门。
敲了一分多钟,才有人来开门。
不是温柔美丽的姑娘,而是个胡子拉碴穿白背心的大叔。
“大半夜的,敲什么敲?”大叔应该是刚睡下,被吵醒了心情很烦躁。
“你……你是追梦?”昭生没底气地问。
“追什么梦?大半夜的你梦游?”大叔劈头盖脸一通责骂。
霍阳亮出消防工作证,借口检查消防安全,才算糊弄过去。
大叔砰的一声关上门,险些碰到他们的鼻子。
“行了,回去吧!”霍阳劝道。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去问问房东大爷。”昭生执拗地向楼下走去。
把房东大爷从床上拖起来,又挨了一通骂。
得到的答复是,昭生两个多月前搬走以后,那间房子空了半个月,然后就租给了刚才的大叔。
从来没有一个年轻姑娘来租过房。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雷,把昭生劈得久久说不出话。
霍阳伸手摸着昭生的额头:“兄弟,你该不是精神错乱了?”
昭生一把将他手拍开,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