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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一定能找到她

    接下来几天,昭生忙着料理小兰的后事。

    毕竟只是个孩子,丧事一切从简。

    按照小兰的遗嘱,昭生在她的墓前,种上大片兰花。

    也许其中的一株,会承载小兰的灵魂。

    幽兰吐芳,淡泊清雅。

    如果这是余成兰注定的结局,那余成画呢?

    昭生每天坐在墓前,拿着画笔,一遍一遍地画着兰花。

    他的确很有绘画天赋,很久没拿画笔,短短几天,笔法迅速从生疏变得娴熟。

    重拾儿时的梦想,略略可以冲淡悲伤。

    一天下午,霍阳趁着休假的功夫,开着辆小破车回到乡下,把昭生的东西大包小包拎下车。

    小兰不在了,明月路那间房子,自然没有继续租的必要。

    昭生拜托霍阳,帮他把房子退了。

    那个伤心地,他再也不想去。

    看见昭生在大包小包里翻找,霍阳皱眉:“找什么呢?”

    昭生喃喃道:“好像少了个本子。”

    “很重要吗?那我回去再找找。”霍阳猜自己多半是粗心,遗落在了哪里。

    “不用了,不重要,反正都是些伤心事。”昭生停住手,默默叹息一声。

    “我已经打听过了,10月11日重阳节那晚,全城都没有发生过火灾。”霍阳小心翼翼地说。

    “不可能,她不会骗我的。”昭生很固执。

    这些天,他又给追梦打了几次电话,发过几次信息。

    电话再也没有打通,信息再也无人回应。

    追梦这个人,一夜之间消失了。

    昭生不敢细想,难道她在那场火灾中……

    霍阳正色道:“昭生,你既然都没见过人家,她又消失了,干脆忘了算了。”

    他现在认为,这个所谓的“追梦”,很可能是个网络骗子。

    发现昭生实在没什么好骗的,人家及时止损了。

    当然,这还算好的,另一种可能更麻烦。

    那就是昭生因为小兰的病情,精神压力过大,自己幻想出来一个“追梦”。

    很多男人都会做这种梦,凭空创造一个完美女神,温柔美丽,善解人意。

    沉寂在虚假的世界里,试图摆脱现实的伤痛孤寂。

    尤其是那群看网络的读者,都是重症患者。

    “不,她不会消失,我一定能找到她。”昭生一根筋地回答。

    霍阳问他原因,他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在霍阳眼里,这就叫病得不轻。

    他心里盘算,等昭生从小兰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如果还这么想,高低得带他去医院看看精神科。

    第二天一早,昭生跟霍阳一起回城里。

    他已经下定决心,放弃消防员这个职业,去站里办理离职手续。

    之前为了赚钱去打拳击,还差点接受不光彩的交易,他觉得自己已经愧对那身制服,愧对曾经庄严许下的誓言。

    何况小兰最大的遗愿,就是这个。

    昭生品性纯良,正直无私,在队里人缘很好,很多战友来向他道别。

    大家知道他的情况,挽留的话说不出口。

    最难受的人,当然是霍阳。

    自打八岁那年,在土地庙前结拜,说出当消防员的梦想,两人便一直并肩前行。

    到了今天,却要分道扬镳。

    可是霍阳其实一早就知道,昭生那天撒了谎。

    昭生自幼天赋异禀,最大的梦想,其实是当画家。

    现在他了无牵挂,可以去追梦了。

    分别之际,霍阳一把抱住昭生:“兄弟,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忘记过去吧,把自己的人生活得精彩。”

    昭生抬头,望着空中猎猎翻转的国旗:“我曾经宣过誓,即使不穿这身衣服,也会坚守一生。”

    滚烫的眼泪,落在彼此的肩上。

    从消防站出来,昭生转了两趟公交车去逍遥宫。

    要解开心中的谜团,或许只能去这个地方。

    因为他跟追梦唯一有过的实质性联系,就是那幅《少年行图》。

    解签的偏殿前,张半仙拉着一个中年妇女的手,正在帮对方看掌纹。

    “夫人是大富大贵之命,一生穿金戴银,锦衣玉食。”

    “这双手根本不是干粗活的手,秋冬季节到了,要更注意保养。”

    “贫道这款护手霜,萃取天然珍珠精华,深层滋养,温柔呵护。”

    ……

    一通胡吹海侃,女人买下一支护手霜,扭着腰肢去了。

    张半仙将三十块钞票揣进兜里,含泪赚了二十八。

    昭生快步上前:“道长,你还记得我吗?”

    张半仙瞄他一眼,警惕地说:“我卖出去的商品,概不退换。”

    昭生忙道:“我之前买了你一幅画,让你帮忙转交给一位戴白色桂花的女生,你还记得吗?”

    “哦,是你呀,有点印象。”张半仙松了口气。

    “我想问问你,那个女生长什么样子?你后来又见过她吗?”昭生追问。

    “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那天你离开以后,根本就没有一个戴白色桂花的女生来。”张半仙吹胡子瞪眼。

    “你说什么?”昭生惊讶莫名。

    张半仙拉开抽屉,找出一卷画轴扔过来。

    昭生慌忙打开,熟悉的春日图映入眼帘,有山峦、城郭、楼台、河流、垂柳等等,唯独没有少年。

    旁边依然是那首龙飞凤舞的题诗。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道长,你是说从来没人来拿过这幅画?”昭生难以置信,再次确认。

    “当然,一直躺在抽屉里。”张半仙肯定地回答。

    “不可能,她明明说她拿到了。”昭生慌张地掏出手机,翻出与追梦的聊天记录。

    追梦:不好意思,我中午去晚了一点,你给我的画我收到了。

    昭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是小兰进了急救室,我必须马上回医院。

    张半仙盯着那聊天记录,吊儿郎当的姿态渐渐收敛,目光越来越凝重。

    他示意昭生坐下:“小伙子,你跟我细细说来。”

    昭生怀着巨大的疑惑,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整理了一下思路,干脆从小兰患病开始讲。

    悲伤的过往,被迫再重温一次。

    空气中飘浮着檀香味,还夹杂着几许桂花香。

    偶尔响起缥缈的钟声,在大殿的檐下回荡。

    讲到小兰去世时,昭生已泣不成声。

    张半仙一手抚须,长吁短叹。

    又是一个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