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成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在病床上看到了阿竹。
他的眼睛上缠着一圈绷带,隐隐渗出血痕。
“阿竹,你怎么了?”
听到余成画的声音,阿竹又激动又害怕。
他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解释。
“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好好学习,把成绩赶上去。”
“我想考上小兰姐姐理想的大学,带着她的眼睛,去看一看那里。”
……
余成画一把抱住阿竹:“别哭,哥哥没有怪你,你一直都很懂事。”
阿竹是在上课期间,眼睛突然发生灼痛,还伴随少量出血。
班主任张志远送他来的医院,第一时间通知了他的妈妈。
刘春凤正在工厂里上班,得知消息吓得六神无主,只好打电话向余成画求助,自己也在赶来的路上。
张志远告诉余成画,七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学习压力很大,竞争非常激烈。
或许因为身体原因,阿竹的学习成绩并不算好,在班上处于中游。
为了追求进步,他一直很刻苦。
听寝室的室友们说,他经常在熄灯以后,还拿个手电筒躲在被窝里刷题。
他的眼睛本来就不好,这么做对视力影响很大。
“卢望竹同学的确很努力,他有好几次问我,以现在的成绩,能不能考上那所大学,我只能坦诚地回答,估计还差一点。”张志远很自责,觉得对学生关心不够。
刚开学的时候,他就了解过卢望竹的特殊情况,曾有过双目失明的经历。
寝室里的学生反映时,他应该及时制止的。
“哥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阿竹再次惶恐地道歉。
“没关系,我们再治就好了。”余成画温言安慰,眼泪在眶里打转。
刘春凤终于赶到,焦急之下,劈头盖脸对阿竹一通责骂。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一定要珍惜机会,保护好眼睛。”
“你这么不听话,怎么对得起死去的……”
当着余成画的面,她终于反应过来,小兰姐姐四个字,忍住没说出口。
无尽的担忧与愧疚,让她不停地流泪。
余成画劝慰:“大姐,不怪阿竹,让他好好休息,我们出去说。”
将阿竹托付给护士照顾,几人跟随医生来到走廊上。
医生简单交代了一下阿竹的情况。
因为用眼过度,加上之前的病根,他的眼角膜出现了移位,情况较为严重。
现在还需要观察几天,家属应该做好手术的准备。
医生的话说得委婉,但大家都能听懂,现在就得筹集手术的费用。
一听要钱,刘春凤顿时慌了。
她一个单亲妈妈,每天在工厂里累死累活,赚一点微薄的收入,仅仅够维持母子俩的生活开支罢了。
卢秋龙失踪了快两年,不知跑路去了哪里。
就算他在,也不一定能要到钱。
“大姐,别担心,钱的事我会想办法。”余成画看穿刘春凤的忧虑。
“不行,我们已经欠你太多了。”刘春凤眼含热泪,摇头拒绝。
“我不光是为了阿竹,也是为了保住小兰的眼睛。”
“只要阿竹能看见,我就当小兰还活着,还能看到这个世界。”
“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这钱就当我借给你们,等以后阿竹工作了再还给我。”
……
余成画一把将责任揽在肩头,并非一时冲动。
阿竹的眼睛,本来就是小兰留给他最大的希望。
第二天,在医院的病房里,大家陪阿竹度过了一个惨淡的中秋节。
恰如两年前,陪小兰一样。
事实上,余成画的情况不比刘春凤好,一样的捉襟见肘。
两年前的拳王奖金,还了亲戚朋友们的债务,料理了小兰的后事,就基本花得一干二净。
给刘春凤的那笔钱,是村里的土地补偿款。
这两年里,他在奇迹健身房当教练,由于性格孤僻高冷,并不会主动推销自己,带的学员基本全是冲着他的颜值。
在许文涛的特殊照顾下,才勉强维持生活。
至于去人民广场给人画画,收入也只够买颜料和画纸钱。
当然,还是会有人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余成画的联系方式,邀请他去打黑拳,无一例外都被他拒绝。
他讨厌那种斗鸡走狗的氛围,好像自己的尊严一文不值,只是他人取乐的工具。
中秋节过后,余成画照常去工作室上班,心里装着事以后,变得更加沉默。
按照当初跟林慕诗签的合同,他当绘画师的酬金,至少得年底才能结算。
有好几次他试图开口,询问能不能预支工资。
可林慕诗每天电话响个不停,十个有九个都是向她要钱,她左支右绌、拆东补西很狼狈。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坐在办公桌前,偶尔会发出一阵叹息。
余成画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强行咽回去。
那么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拳赛的比赛规则,是先选出一个最强新人,到决赛中挑战上届拳王。
早在半年前,主办方就通知过余成画一次。
他原本打算拒绝,不想再参加比赛,但碍于许文涛的面子,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如今为了给阿竹筹集手术费,只能再上一次擂台。
“阿画,你遇到什么事了吗?”林慕诗发现了余成画的反常。
“下个月我得去打拳赛,我会提前帮你把手稿画完。”余成画只回答了一半。
“你不去不行吗?”
“我是卫冕冠军,按照比赛规则只用参加决赛,有奖金凭什么不挣?”
林慕诗知道,以林家俊的小肚鸡肠,多半会在暗地里搞小动作。
一走进八角笼中,就是以命相搏,生死难料。
余成画没有告诉她,自己有必须参赛的理由。
当晚,两人前往满庭芳赴宴。
为了帮林慕诗挡酒,余成画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也是想让不堪重负的自己,暂时忘记现实的忧愁。
“阿画,那你会不会讲情话?”
“我今天吃了碗面,吃的是好想见你一面。”
这是两年前,在消防站里,余成画跑操时跟霍阳学的土味情话。
换作平日,这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话,他一定说不出口。
可醉眼之下,林慕诗精致漂亮的五官,似乎与梦中的女神重叠在了一起。
混沌的梦境中,被女神偷吻了一下。
亦真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