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盟大殿。
赤霞宗弟子与天玄宗弟子分立两旁,许故知亦在其列,如芒刺背,坐立难安。
挂树四人组眼中满是愤恨,怨毒的眼神死死瞪着顾北屿这个让他们名震玄青的罪魁祸首。
蒋居正缓缓从殿外走来,坐到首位之上,浅抿一口茶,“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盟主,他们天玄宗弟子实在是欺人太甚,趁我等不注意的时候下手偷袭也就罢了,还如此羞辱我等,还请盟主为我等做主!”
赤霞宗小眼睛当即恶人先告状。
蒋居正余光扫了他一眼,继续若无其事的喝着茶。
“哼!你们赤霞宗还真是不要脸,我们天玄宗弟子被人追杀,难道我们就该坐以待毙吗!”姜止冷哼一声,指着小眼睛鼻子骂道。
“说我们平白无故追杀你们,证据呢?嘴长在你们自己身上你们想怎么说怎么说,但这平白无故的污蔑我赤霞宗不受!”
“怎么没有证据,当时我们”顾北屿一把拉住刚开口的王皑,冲他微微摇了摇头,后者会意不再多说。
整个历炼之地都在玄青盟的控制之下,要说蒋居正不知事情真相未免也太小看他了,他要的从不是什么真相,而是解决问题。
想到这一点,顾北屿狡黠一笑,“这位道友,我们从未见过尔等,当时我们天玄宗弟子被一群黑衣人追杀,我们还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按你的说法,那群黑衣人莫非就是你们赤霞宗假扮?”
“事实如何你我心知肚明别跟我在这装疯卖傻!”
“道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的确没见过你们,你又有何证据说明是我天玄宗弟子下的手?”
“证据?别以为你披了一身黑皮我就不知道是你!”小眼睛气得浑身颤抖,几乎怒吼着出声。
顾北屿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装傻道:“什么黑皮?莫非你们赤霞宗也遇到了那群黑衣人?”
“你!”
“够了!”沈炼怒喝一声,吓得小眼睛立马闭上嘴,抬手指着顾北屿,眼神锐利地看着他问道:“我且问你,你是否亲眼看见黑衣之下就是此人?”
“没,没有不过我可以肯定一定是他!那天我从”
沈炼看了一眼全程作壁上观的蒋居正和七位长老,哪里还不是知道其中意味,心下一狠,做出了决定。
啪!
沈炼见他马上就要说出自己就是那日在苍林河边追杀天玄宗弟子之人,也顾不上许多,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我们赤霞宗向来行事光明磊落,这没有证据的事你怎可胡乱猜想!”
“给我道歉!”
小眼睛顿时委屈至极,面色苦得滴出水来,“可,可是”
沈炼双眼微眯,死死地看着小眼睛,“我说道歉!”
看着目光阴狠的沈炼,小眼睛身躯忍不住颤抖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朝顾北屿等人微微躬身,“此事多半有误会,在下给诸位赔个不是。”
顾北屿走上前扶起小眼睛,顺坡下驴道:“道友何必如此,有什么事说开了就行,我们天玄宗向来宽宏大量,不会放在心上的。”
小眼睛闻言心中恶心至极,怨恨地扫了顾北屿一眼,咬牙切齿道:“那便多谢道友理解了!”
“既然是误会已解,那此事便算是过去了。”蒋居正从首位上站起,面上挂满了和善的笑容,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炼,指着许故知道“我再多嘴问一句,听说你还被许道长带着几名天玄宗弟子追得满林子跑,可有此事?”
蒋居正的眼神看得沈炼脊背一阵发寒,其中警告意味不言而喻,义正言辞道:“此事更是无稽之谈!我不过是带着几位师弟与他们切磋而已,何来追杀一说?”
蒋居正满意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我们玄青盟向来公平公正,今日之事既是误会往后任何人不得擅加揣测!”蒋居正的宣告响彻整个玄青盟,传入每一位在场修士耳中
殿外,沈炼屏退众人,只留小眼睛。
小眼睛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还疼吗?”沈炼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柔和。
小眼睛惶恐地摇了摇头,“不疼,不疼。”
“唉~”沈炼长叹一口气,“今日之事并非我不愿替你讨个公道,只是盟主已与师父他们摆明了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只能委屈你了。”
小眼睛并不笨,被沈炼这么一提醒,当即回过味来,看向沈炼的目光又多了一分感激。
“多谢师兄提醒,今日要不是师兄及时劝住我,我险些犯下大错啊!”
沈炼微微一笑,揽过他的肩膀,“走吧,两年后大比上,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沈炼走远后,顾北屿一行人从殿门后缓缓走出。
“看不出来啊,这偷蛋贼还挺讲义气的。”
顾北屿微微摇头,叹息道:“老姜啊,你以后好歹也是镇关王,看人不能只听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像这个沈炼,他既然猜到了盟主的意图,为何不提前跟他沟通,反而等他犯错的时候再来拦住他?”
姜止挠了挠头,有些想不明白。
“几句话就让别人对自己感恩戴德,这世上还有这么便宜的买卖吗?”
姜止眼前一亮,恍然大悟,“这偷蛋贼故意如此,是想要收买人心!”
顾北屿微微一笑,他能想明白这点说明他并不傻,身为南楚未来的镇关王光是个莽货可不行,一些必要的手段还是得掌握的。
“想明白就好,也别觉得人家手段下作,你以后当上镇关王也能用得上。”
姜止不屑地撇了撇嘴,一脸傲娇地说道“切,我南楚镇关将士个个忠心耿耿,根本用不上使手段。”
顾北屿还欲再劝,许故知却是拉了拉他的衣角冲他微微摇头。
顾北屿会意,微微叹了口气,揽过姜止肩膀,“得,算你清高,今天我们的第三名是不是该请我们吃顿好的?”
提到吃,姜止一下子来了劲头,指了指许故知,“我知道一家店味道极好,不过这顿饭我可不请,第二名还在我可不敢僭越,这顿饭得他请。”
许故知面露难色,正欲开口,天机道长幽幽走来。
众人齐齐见礼,“见过师叔,师父。”
天机道长微微点头,看向许故知,“故知啊,说起来我上清宗许久未到天玄宗交流了,你就跟他们一起去一趟,交流一番。”
许故知哪里不知师父的意思,心中一阵感激,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硬着头皮凑到师父耳边,低声道:“师父,我出门在外身无分文终究是有些不方便”
天机道长虎躯一震,嘴角抽了抽,一脸肉疼地从袖口取出一个钱袋,两眼一闭,塞到许故知手中,“拿去,拿去,只有这些了,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许故知掂了掂手中钱袋,嘴角一阵苦涩,这么点钱,三个菜都吃不上!当即眼巴巴地看向自己亲爱的师父。
天机道长尴尬地摸了摸袖口,将许故知拉到一旁,“故知啊,你是知道的,咱们上清宗向来自食其力,手上没几个钱,为师身上半个子都掏不出来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说罢,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扬长而去
顾北屿等人终究是吃上了三个菜。
青玄盟外小酒馆角落里,四人围坐在一张不大不小的四方桌前,小二一脸嫌弃地端来一碗不满不溢的菜汤,桌上摆着两盘不多不少的青菜。
值得一提的是,许故知害怕众人吃不饱,特意从疱屋要来了一大盆米饭。
哐当!
小二随手将菜汤甩在桌上,语气中充满着嫌弃,“菜齐了,四位慢用。”
许故知丝毫不介意,面上依旧带着和善的笑容朝小二连连道谢。
顾北屿嘴角微微抽搐,他算是知道当年天机道长为什么要来蹭茶水了
姜止看着满桌子绿菜并没有丝毫嫌弃,舀了一大勺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还不忘招呼众人一起。
虽贵为皇子,但自小在军中长大的他山珍海味吃得,素菜薄羹他也吃得。
顾北屿和苏沐禾也不嫌弃,舀了一小勺饭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许故知见状顿时松了口气,他就怕众人吃不下这糟糠菜,现在就是把自己身上衣物都贱卖了他也点不出个荤菜。
四人埋头苦吃间,酒馆外传来一阵吵闹。
“小二,帮我开个十桌子菜,每桌有荤有素,摆满十八碟。”
“什么?你说钱啊,今天小爷金榜有名,你只管上菜,差不了你的!”
钱仁雄挥着羽扇,赳赳气昂昂地走进酒馆指点江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他要在这摆宴。
众人高呼“钱兄大气!”簇拥着钱仁坐上主桌。
“得嘞!”小二满脸媚笑,招呼着众人落座,朝着疱屋喊道:“十八菜全席十桌!”
不一会在一阵叮叮当当地声响中,十名膳夫一人端着一盘菜款款走出。
“挂炉烧鹅十份!烤乳猪十份!明珠豆腐十份”
在一片菜香和小二声嘶力竭地叫喊中,许故知的头越埋越低,看着桌上两菜一汤羞得无地自容。
这时,一名上清宗弟子走到四人桌前,盯着将脸埋到饭碗里的许故知看了半天,突然惊呼道:“师兄!你怎么在这?”
许故知身躯一颤,尴尬地从饭碗中将头抬起,脸上还沾着几颗米粒,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没事,我就在这随便对付两口。”
顾北屿放下饭碗走到贴心的帮许故知拿下脸上米粒,打趣道:“吃那么急干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许故知红脸一黑,幽怨地看向顾北屿。
顾北屿面上依旧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丝毫不在意许故知的目光,从盘中夹起一颗青菜放到他碗中,“慢慢吃,这还剩很多菜呢。”
一旁姜止终于憋不住了,猛地朝坐在对面的顾北屿喷出一口饭,哈哈大笑起来。
顾北屿直接愣在原地,看着身上一片狼藉,心情瞬间就不美丽了。
许故知和苏沐禾看着顾北屿惨状也不由笑出了声,尴尬的境地在一片欢笑声中消散。
“没,没事,你去吃你的吧,我,哈哈哈我跟几位朋友庆祝呢。”许故知大笑着朝师弟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管自己。
那名上清宗弟子看傻子似的看向四人,一步三回头地朝着自己的席位走去。
桌上寒碜菜式与满堂酒肉形成鲜明对比,糟糠之菜四人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放下碗筷谈天说地,好不快活,也算是宾主尽欢。
一旁小二却是看得一脸不爽,这四人仗着米饭免费加了一碗又一碗,着实有些过分!
席散,劝酒吵闹之声逐渐散去,来人三三两两走出酒馆。
钱仁送走最后一批客人,看着手中天价账单,面上陡然一苦。
微微叹了口气,抬脚准备走出酒馆,却被小二一把拉住。
“这位贵客,您还没给钱呢。”
早在将账单交给他的那一刻,掌柜就发现了他神色不对,一直盯着他呢!
钱仁尴尬一笑,在身上掏了又掏,最后掏出几个铜板,楚楚可怜地看向小二,“这些够吗”
掌柜气急,抓过几个铜板甩在他的脸上,抬腿将他踢翻,怒骂道:“狗东西!你敢消遣老子!”
仙不扰凡,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钱仁纵是有通天修为此刻也不敢在这施展,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掌柜不痛不痒的暴打。
兴许是打累了,掌柜冲酒馆内大喊一声,“来人呐!有人吃白食!”
不一会几个人高马大的棍夫拎着哨棍走出,骂骂咧咧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到这里吃白食!”
掌柜指着躺在地上的钱仁,骂道:“就是这个家伙,狗皮还挺硬,我打了半天愣是没一点动静,估计是个惯犯!哥几个下手不用留情!往死里打!”
钱仁虽已聚得气海,但也遭不住几个大汉全力殴打,不一会就开始鬼哭狼嚎起来。
顾北屿也是没想到,饭后还有如此大戏可看,又是吃下一碗米饭。
不一会,钱仁已被打得鼻青脸肿,掌柜的这才解气,朝几名壮汉棍夫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别真打死了,给他扔出去吧。”
棍夫们得令,甩了甩有些酸痛的胳膊,将钱仁架起,一把扔出店外。
啊!——
被扔出店外的钱仁惨叫一声,这一声比先前任何一声叫的都大声。
引得众人好奇的凑上前围观,顾北屿四人亦在其列。
只见钱仁浑身发抖,脸上沾着一坨狗屎,泪流满面,“有没有功德心啊,哪条畜生在这大街上乱泄金粪!”
顾北屿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感慨,真是报应不爽啊,这就是吃白食的下场吗?
这时姜止拉了拉许故知衣角,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你不会也没给钱吧。”
“开什么玩笑,我向来都是先给钱在吃饭的。”
姜止顿时松了口气,心安理得的开怀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