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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贝蒂(8)

    八

    阿才和武小出了院门。武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才把家里丢失公鸡到处寻找以及贵仲爹说过的话给武了一遍。然后道:“你看见了,公鸡,我找到了,接下来,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我问你。”

    “要我说,去找这家主事的人讲理,他们家不是当官的吗,怎么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是呀,伤天害理!”阿才很同意他的看法。

    “再说,他那么大官,这件做得不体面!”

    “是不体面,他们这家主事的人叫什么?”

    “听见人们说叫二娃子,是个什么主任。”

    “主任是什么官?做个丧事这么排场!”

    “咱可不知道,好像有势,也有钱,县长书记都巴结。”

    “那咱们就去找他讲理。”

    “是呀,找他去讲理!”

    “你说,他要是把那只公鸡还我咋办?”阿才又担心地问。

    “能咋办,不要了,秽气了。再说,他为他娘引魂不要公鸡咋行?”

    “就一只公鸡,哪找不到一个?”

    “不行,不能就这么完,太欺负人了,咱得要他赔偿损失。”武。

    “是的,要他赔偿损失,可是,”阿才又不无担心地说,“就一只公鸡。”

    “有经济损失,还有名誉损失,还有精神损失,还有……,这还不够吗?有这几个管行了,咱们找他去要。”

    “你跟我一起去,我怕记不住。”

    “好吧,倒好像是我丢了鸡似的。”武小似有点委屈。

    “谁让你和我认识,再说,我又没有别的朋友。”

    这句话让武小感动了。

    于是两个人就向灵棚方向走去了。他们要去找二娃子文主任讲理要赔偿。

    第六章

    一

    灵棚这边煞是热闹。四班响工,每一班都拼了命的吹奏,都想把另外三班比下去,周围观众不是看演奏而是看响工们变态似的赛吹。道士班那边不比赛,不紧不慢的敲打着乐器吹着短管一副高深的姿态。那班和尚,一共十二个人,其中有四个是有老婆孩子的,三个是光棍都有不下五个相好的,另外五个年纪较大,也不知是不是真和尚,身上都像模像样地剃着光头穿着棕红色的袈裟,他们袒露着一条胳膊排着队击打着乐器奏着悠然的曲子正在围着村子的几条小巷转来转去的转,据说那叫送餐,按理送餐应由死者的儿子捧灵牌供果在前头引道,但是,文主任只在开始做了个样子,因有重要客人还得他接待,便有五六个前来上礼的客人自告奋勇要代他送餐,文主任只好把这份做孝顺儿子的机会让给了他们。灵棚跟前也很有戏,前来上礼的吊唁的人们络绎不绝,都到灵前给死者磕头烧香祭奠,有几个文主任的下属,在磕头的时候忍不住嚎啕大哭,呼天抢地,直哭得鼻涕横流,嗓子发哑,哽咽不成,手拍得灵前遗像从棺材上掉下地来,伴灵的人劝也劝不住,最后,还是文主任亲自走来,屁股上踢了一脚,说一声行了起来吧,才勉强止声。

    二

    阿才和武小经过问人,才知这办丧事的主人叫二文,二娃子是小名,此时正在他家高门楼大院的二层房间里招待市里和县委县政府来的客人。阿才一听说县长和书记也来吊唁,顿时就有点胆怯,想打退堂鼓,还是武小把他拉住,才硬着头皮走进那个高门楼院。

    因为是办丧事期间,原来总是紧闭着的高门楼院此时大门洞开,两人毫不费力就进了院子乘着势头直奔二楼,还没走几步,一个人就追了过来拦住了他俩。

    拦住阿才和武小的就是原来拦住王蝎子不让进的那个叫老麻的人。

    那个人还算客气,因为在这办丧事期间他还真是弄不明白进来的是些什么人。所以他客气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找二娃子!”阿才道。

    “找二文子,二文子!”武小立即纠正。

    “是,找二娃子!”

    “什么事?”那人问。

    “引魂鸡,引魂鸡的事!”阿才连忙回。

    “啥事?”那人没有听清楚。

    “就是引魂鸡,公鸡,引魂的公鸡!”阿才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咋得?”那人还有没有听明白,又抬高声音问了一次。

    武小赶紧上前补充:“二娃子不是要引魂吗?哦不,不是他,是他娘,二娃子他娘死了,这不是要办丧事吗,死了就得埋,是吧,要埋不是要引魂吗,引魂就得……”

    “行了,行了,”那人已经有点不耐烦,“你们看阴阳的是吧,阴阳先生?”

    阿才正要否认,武小急忙推开他,向那人鸡啄米似的点头:“唔,唔,唔!”

    “阴阳先生你早说不就行了嘛,何必这样啰嗦。去吧,二楼上,书记和县长都在呢,你们注意点。”

    “是,是,注意,注意!”

    武小就拉了阿才上了二楼。

    “你说,他要咱们注意什么?”阿才拉一把武小。

    “注意个球,你办你的正事,管他这个长那个长。”

    “对,咱们是来和他说理的。”

    三

    门轻轻的就推开了,两人就进去了。一看,里边有七八个人,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茶水、烟酒和瓜果什么的,正在讨论什么事,很郑重的样子。他们看见有人进来,都停住正在进行的谈话,向门口看。两人一见这阵势就都愣在门口了。

    “有事吗?”里边有个人问道,声音不高,却很威严。

    “我们找二主任说个事。”阿才恭敬道,他知道主人叫二娃子,又是主任,所以应该叫二主任。

    “说吧,什么事?”还是刚才那个人。

    “就是,就是,是这样……”阿才突然有点结结巴巴了。

    “别着急,慢慢说!”看来说话这个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二主任了。

    “咳,”阿才鼓足勇气道,“你娘的引魂鸡,是我家的,我来找你评理。”

    “你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我告诉你,我家丢了公鸡了,可是,你家的引魂鸡是哪来的?我要问你。”阿才鼓足勇气道。

    “哦,”二娃子似乎听明白了,“你是说你家丢了东西?”

    “是是是,”阿才谦?地说,好像他是被质问的那个,“是我家的贝蒂,我家的贝蒂丢了。”

    “背地?咋背地了?”

    “不是,是贝蒂,贝蒂是我们家的公鸡,孩子们瞎起名字。”

    “我还是没听懂。”

    “我家的贝蒂丢了,可是,我在你家院子里看见了,就是我们家的贝蒂。”

    “你是说我偷了你家的背地?”

    “是贝蒂,那只公鸡。”

    “噢,”二主任听懂了,他笑着,回头对着他的客人道,“他说我偷了他家的公鸡。哈,”接着对阿才道:“你看,我像是个偷鸡摸狗的人吗?说吧,你们是来找理的,还是来要钱的?找理,没有!要钱,有,但是不能给你们!”

    “你,”阿才一时急了,“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就是来和你讲理。”

    “好吧,你讲!”

    “你说,你那引魂的公鸡哪来的?”阿才一根筋,就是要知道他家那引魂的公鸡哪来的。

    “哪来的?有必要告诉你吗?”二主任声音还是不高,他还是微笑着,“我问你,你有什么权利问我?我有义务告诉你吗?”

    这时,阿才无语了。他真的不知有没有他说的那个权利和义务。

    “好了,就这样吧,你先走吧!这事咱们以后再说,我们这里还有点重要的事要谈。”二主任说。

    “可是,你总得给我个交待吧!”阿才不同意他的提议。

    “交待什么,你要我交待什么?你说你丢了鸡,说我偷了你的鸡,要我交待?就这是吧?那我怎么交待?就说偷了你的鸡?”二主任盯着阿才问。

    阿才又一次无语:“这……”

    这时,坐在文主任跟前的一个人站起来,走到阿才和武小跟前,拍一下阿才的肩膀道:“我说这位同志,说话可得小心,不能乱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得有证据。我说,你们还是去吧,天大的事,以后再说,去吧,我们这阵还有要紧事。”

    这时,从沙发上又跳起两个人来,将阿才和武小往门外推:“去吧,去吧,你们就是来这里找事的。”

    “不行!”阿才叫道。

    “不行咋地?”二主任道,“你说我是贼,你告我去。这是我家里,我有权撵你出去。”

    于是,那两个人就使劲地要将他们俩推出门。

    “不行!”阿才使劲推开他们,“我要你赔偿经济损失。”

    “嘿嘿,我就说嘛,无风不起浪,” 二主任朝那两个人摆摆手,“没的说的了,送他们出去吧!”

    阿才还要挣扎,先前那个拍肩膀的人又说:“这位同志,要赔偿得有程序,这么闹不行,是要负责任的。我说,你们还是先去吧!”

    后两个人就又推他们,一直推下二楼,又推出到大门口,又推到大门外边,然后把手关了大门,听见一个对刚才把门的那个道:“老麻,让你把门,你怎么随便把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放回来?”

    那个把门的委屈道:“他们说是阴阳先生,我哪知道。”

    “狗屁阴阳先生,两个无赖!讹人的!”

    门外阿才听到了,对武小道:“他们说咱们是讹人!”

    “唉,跟着你算败兴!”武。

    “这口气咽不下!”阿才忿然道。

    “是,咽不下!”武小也忿然道。

    四

    文主任似乎很生气。旁边的人道:“就是村里一些小混子,不必计较他们。”

    文主任缓过一口气来,说:“唉,不是小混子,这事有出入。”他就回头对沙发后边一个人道:“你去告诉楞三,叫他找人带王蝎子到我这儿来!”

    那人说声是,就去了。

    王蝎子很好找。

    这天,村子里像赶集一样热闹,来人很多,除了办丧事的,前来吊唁的,还来了许多看红火的,当然就少不了赶车挑担卖零食做小买卖的。王蝎子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捡了两麻袋塑料瓶,还有许多纸片。他正准备将纸片堆在一起用绳子捆起来,突然,一只手从背后叉住他的后脖筋就把他捉住了。

    不一会,王蝎子就被带到文主任的临时办公室里。

    “蝎子兄弟,你真不够仗义,也不厚道。”二娃子一见王蝎子进来就说。

    王蝎子嬉皮笑脸,不管屋里有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了一根烟,自己点燃了,吸了一口,道:“咋不厚道了?就是捡几个纸片,你又不要!也没碍着你的事。”

    “那只公鸡,你偷的吧?”

    “嘿嘿,你咋知道?”

    “人家找上门来了,找到我这儿了,要我赔损失,你说,咋办?”

    “能咋办?”王蝎子还是嬉皮笑脸的,“给人家吧!”

    “说的好听,”二娃子站起来,“给人家,我的正事呢?”

    “不行我现在就去给你再弄一只去。”

    “你说,明早我就用,你哪给再弄一个去?”

    “反正赶明儿弄一只回来。”

    “弄一只能像这一只一样好吗?再说,这只已经用过了,再换一只?这可是引魂的事,关乎后代家业兴旺的事,你能担得起吗?别说我,阴阳先生那里也通不过。”二娃子说着口气硬起来,“我告诉你,这一只,要定了。再弄一只,别想!”

    “那就算我倒霉吧,五百块钱,给人家就算了,我白干了,还有一个捕网子,白费工了。”王蝎子无奈道。

    “你懂个屁,人家要我赔经济损失,你说赔多少?”

    “我哪会知道?”

    “你没辙了,是吧?告诉你,你得保证明天的安葬顺利进行,还有,我不想让人说闲话,懂吗?”二娃子在地上来回跨着步,“他妈的,一辈子就一个老娘,用一个引魂鸡,还是让人偷来的,呵,真是笑话!”

    “那你说咋办吧?”

    “你不是有个老舅吗?”

    “有啊,死了,咋地?”

    “他家是不是在山那边?”

    “是呀,九十多里地呢。”

    “好了,你就咬定是从你老舅家买来的。”

    “可是,这么远?再说,他家也没有人。”

    “你就这么说,不能改口,懂吧?”

    “我懂了!天下的东西,看着一样的多了。就是在我老舅家买的,他能把我咋地。”王蝎子顿时觉得有了底气。

    “唉,就是这样,我暂时是把他打发走了,可我觉得这事还没完。他要是找你,你就这么说。等我丧事办完,过了这段风头,你咋不咋是你的事,哪怕你被他吃了,也犯不着我管。”

    “那我就能走了,是吧?”

    “行了,去吧,不要坏我的事。”

    “保证坏不了。”说着,王蝎子就起身出门了,他回头又对二娃子竖一个拇指道:“不愧是当官的,唔,高人一个!”

    五

    王蝎子出了院门,走了没几步,就看见阿才和武小从街上走过去了。阿才他是见过的,毕竟是做贼心虚,一想,不好,他们肯定是在找我。尽管二娃子给了他锦囊妙计,但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可不能让他们逮住了。王蝎子想,回城去吧,过了这一时再说,反正我孤身一人四海为家,走到哪算哪。想罢,也不管他那些纸片了,一转身溜出村子,逃走了。

    六

    阿才跟武小两人到了街上,阿才问武小:“这就算完了?”

    “啊,完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咽不下这口气,他们说咱们讹人。”

    “别说咱们,没我的事。”

    “就有你的事,咱们不是相跟着吗,怎么没你的事?”

    “是啊,好吧,就算是吧,这样吧,咽不下咱们就去告他。”

    “到哪去告?”

    “哎,按说,就是一只公鸡,也不值得走府上县是不是?再说,人家肯定收费,鼻子比脸也大了,你说告个为甚?”武。

    “唉,就是,那你说咱就算了?”阿才显然有点不甘心。

    “我也没说算了,咱们去乡政府告他。”

    “人家那么大官?”

    “怕啥,咱们就是去丢丢他的人,出出气。让全乡人知道,他还干偷鸡摸狗的事。他刚才不说咱们是讹人的吗,咱们要让大家知道知道,看谁是讹人。”

    阿才拍手道:“对呀,去乡政府告他,让他出出丑,让他再说咱讹人。”

    于是,他们两人就开着他们的小四轮和三轮车直奔乡政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