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圈乱，向来不是件稀奇事。
但张升没想到，可以乱到这种程度。
孙志城，清水市委副书记，毋庸置疑的三把手，平日里衣冠楚楚，和他的夫人经常以恩爱的形象出现在公共场合，有一个明面上的女儿。
国人的传统思想，尤其是孙志城那一辈的人，渴望一个儿子很正常。
很多干部受限于计划生育，也会有偷生，外面找人生的情况，但和别人老婆生儿子，张升还是头一次见识。
可这就是事实。
也符合一切逻辑。
有孙志城在背后撑腰，秀水集团别说是在青山县，就是放眼整个清水市，那也是一路绿灯，发展到今天这个程度是必然。
压下樊伟的案子，也不过是孙志城的一句话而已。
可以说，周豪确实有猖狂的资本。
但这也不该是他为所欲为的理由。
张升重重的吐了口气，看向舒小玉，问道：“景山小区的监控录像看过么？”
舒小玉摇了摇头，蹙眉道：“不仅是景山小区，包括附近好几个路段的监控设备，昨晚都莫名其妙的出了故障，无法获取任何有效信息。”
张升脸色暗沉。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但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白扯。
摆在他们面前的事实，就是秀水集团董事长周建明，畏罪自杀。
周建明在遗书上写的明明白白，将有关秀水集团的所有犯罪事件，统统独揽到自己身上，只要这份遗书被证明没有作假，这个天大的谎言，就会变成事实。
张升知道，这份遗书很快就会被证实，因为确实是周建明自己写的。
这让他忽然有种被鱼刺卡住喉咙的感觉。
姜还是老的辣。
孙志城这一招弃车保帅，让他之前所做的努力，瞬间白费了一大半。
秀水集团必然是要倒下了，但樊伟，也不可能再威胁到周豪了。
如果不能找到其他证据线索，最多也只能以周建明犯罪的案例，剥夺其法律子女的政治权力，将周豪的名字，从党员的名单上抹除。
仅此而已。
张升抬头又看了眼梅思洋，本想劝说她说出实情，但想想还是算了。
周豪不是周建明的儿子，但却是梅思洋的儿子。
事已至此，周建明已死，梅思洋不可能坦白真相，亲手把自己儿子送进去，更何况，她在芝加哥的两个儿子，还被孙志城控制着。
这时，舒小玉的手机响起。
“朱局。”舒小玉接起电话。
“张升和你一起吗？”对面的朱友为问道。
舒小玉看了张升一眼，点头道：“他刚来现场呢，怎么了？”
朱友为道：“你们两先来一趟县委，有领导想见你们。”
舒小玉愣了愣：“好，我们马上过来。”
舒小玉挂了电话，看向张升道：“有领导想见我们。”
张升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那就去会会这个领导。”
青山县的领导，无非就那么几位。
如果是李蔓要见，那应该是唐韵给张升打电话。
如果是梁慧芸要见，就是辛国富打电话。
但这次是朱友为给舒小玉打电话，顺便带上张升，这位领导不用想也知道，不是青山县本地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那孙志城，想来是要施压了吧？
……
县委会议室。
青山县副处级以上的干部，都已经到场。
但今天坐在首位的，却不是李蔓，而是一个两鬓泛白的中年男人。
孙志城。
身为清水市委的副书记，孙志城是正处级干部，职衔等级和李蔓一样，但他来自市里，手中的权力和政治地位，显然是要高李蔓不少的。
领导下乡，百官奉承。
“真是赶巧了。”
孙志城叹了口气，出声道：“我本来是代表市委来青山县做一些审查工作的，没想到正巧碰上这么大的案子，这案子，让我很头疼啊。”
现场一阵沉默，没人说话。
众所周知，孙志城以前是在青山县工作的，当过县委副书记，当时招商引资政策下，秀水集团，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
现在秀水集团出了事，他说头疼，也是正常。
县长陈金海笑呵呵的说道：“秀水集团近十年发展迅速，所谓有钱会变坏，那周建明得钱得势，逐渐疯狂，倒也符合人性。”
李蔓看了眼对面的陈金海，若有所思。
陈金海这番话，明显是在奉承孙志城，同时也在给孙志城洗清和秀水集团之间的关系。
言外之意，无非是尽管孙志城曾经扶持过秀水集团，现在秀水集团出了事，也完全是咎由自取，和孙志城没关系。
但，
真的只是奉承那么简单么？
“陈县长说的不错，人有钱会变坏。”
孙志城一本正经，满脸肃重的说道：“但这不能成为犯罪的借口，法不容情，还有一个问题，秀水集团在青山县如此猖獗，为何到今天才浮出水面？这其中，到底有没有政法权力的支持，或者说是某位领导的包庇？”
“这些东西，都要细查啊。”
“……”
“孙书记说的不错。”
李蔓这才开口说话：“秀水集团能在青山县横行这么久，绝对不仅仅是有钱那么简单，这个案子，得深入再深入，务必查出一切真相。”
一众领导干部纷纷点头。
几个年长的干部，则是沉默不语。
他们都是曾经和孙志城一起工作过的，对于其中的许多门道，不知情也有些听说过，怎能听不出来，孙志城带着疑问的几句话，其实是施压？
如果让他们回答，他们一定会说，领导包庇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而李蔓的强硬回答，明显是和孙志城的意愿背道而驰的。
这让现场的氛围，莫名有些怪异。
恰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
唐韵推门而入，站在门口看向李蔓道：“李书记，纪委反贪三组组长张升，和刑警队一组组长舒小玉到了。”
“请他们进来。”
李蔓点了点头，随后看着孙志城，笑道：“孙书记，你想见的年轻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