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要赶路,萧遥起得比平时早一些。隆冬的天儿亮的晚,他们赶在天亮之前吃完早饭,收拾好行囊,结果被一纸状书告到了亭长。
萧遥这才得知,那旅店老板一夜没睡,愈想愈气,天还没亮就跪在亭长边击鼓鸣冤。鼓声传遍大街小巷,邻人披着衣服出门查看,老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自己受过的气。
等到萧遥到时,旅馆老板已经讲了七遍了,她凑过脑袋,听了第八遍。
旅馆老板在擦眼泪的空隙看到了她,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指着她就骂:“就是这贱人,长着一副狐狸脸,干的事儿呦——我都不好意思说——不给我们小宝儿吃东西,还叫来一堆秃驴砸了我的旅馆”
见路人半信半疑的目光,老板慌里慌张地补充:“你们不要看她长得柔柔弱弱的就以为她好欺负,小丫头片子花招可多了,我扑了她两次都没打着”
旅店老板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乱飞,就好像她再努力一点,就会打倒萧遥。从萧遥踏进旅店的第一步,她就计算好了要怎么骗到一桌菜。所以她找来了没人要的小满,让他揍红衣小孩,然后就能吃到一桌美食。一个小孩肯定吃不完那么多,剩下的菜全都会是她的,还有她的孩子。一般的人看到这么可怜的一幕,早都潸然泪下了,碰到好心的,还能多给些钱。
这女孩孤身一人——她当时确实只看到了萧遥一个人走进店里,那女孩长得白白净净,穿衣华贵。她断定这就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大家小姐,不谙世事——指定好骗。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她为自己一时的判断失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漏水的地板、肮脏的大堂、邻人的耻笑即便到现在,亭父都没有要请她进去的意思。
人心薄凉,世道沧桑。
想到这里,她更觉得命运的不公,抓着脑袋嚎啕大哭起来。
围观的人皱着眉,捂着嘴,交头接耳。他们诉说着自己心中的真理,指指点点,就像在圈画一本大书。
亭卒躲避着围观者的目光,带着萧遥到里边说话,留下旅馆老板一个人在外面接收独属于她的“审判”。
火蓠部落占地不大,萧遥作为族长时,效仿着她在玄天瓜田看到的方式,设立的管理方式。在人多的地方,每隔一段距离设立一个亭子——叫“亭子”只是沿用了原先的叫法,这里修的是一座楼。有亭父、求倒、亭卒管理这一片区域的大小事宜。
在亭卒的带领下,萧遥走进鼓楼,踏上台阶
“打开天窗说亮话。”刚见到面,亭父就开口说要“私了”。
这样的管理方式不行,这个昏官,连事情的基本经过都不过问,也配站在台上!她刚想反驳,就听到亭父叹着气说:“这旅店老板原本也是大户人家丫头,后来那户人家出了点事,她一个人逃了出来。”
亭父是个老头,他扣了扣烟斗,一边卷烟,一边回忆:“她嫁给了咱们这儿的好人家——就是那家旅馆的东家。可惜没过几年,她丈夫就死在洪水中了,她男人是个英雄,救了我们所有人从那以后啊,她整个人都疯了,这儿的灵医给扎过针,没救回来。到现在,这人就是这幅样子,这儿不好使。”亭父停下手里的活,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知情的人都不往那旅馆里住,你们碰巧进去了这事搞得有啥损失说给我听听,能赔得起的,我们肯定给你凑钱。那寡妇不容易,别难为她了。”
萧遥心里也憋着气,听完亭父的讲述,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是昨天那场闹剧的见证者,是精神正常的人。思量再三,她一五一十地将昨晚发生的事讲述出来。
“唉,这么个事”亭父听得直摇头:“年纪大了,这些个事我自己都说不明白”
这句话像钟杵一般,敲响了她心中的铁钟。
是时候多关注底层的这些小问题了,要提出灵活的应对措施,不能再放任。她做族长的年成,基本上只是听长老们说说大致情况,或者自己从书上看到的些办法,生搬硬套到部落中。纸上谈兵的蠢事不可以再次发生了,萧遥在心里告诫自己:有必要给姊姊写信建议。
“我们还要赶路,走了。”
“”
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间万事细如毛。
一行人骑着马,迎着朝阳驰骋在铺满金光的雪地里。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吗?”淮安摸着下巴问。旅店老板撒泼打滚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即使走出了二里地,他还是不可置信。
“小事,没什么过不去的。”萧遥简略地回答。
“你别再问些傻瓜问题了,惹人烦。”淮宁一掌拍在淮安后脑勺,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们两关系挺好?”一般很少能见到影子守卫打闹,他们通常给人威严不可侵犯的印象。
“我们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萧遥性格随和,偶尔和他们在一起聊天。淮安口直心快,说话不过脑子,经常闹出笑话。这些笑料足够支撑淮宁度过三天,因为第四天又会有新的笑料。
“谁这么恶心要跟你穿一条裤子!”淮宁听完后扭过头去,捂着耳朵。
“我们两家种的地在一块,我经常去他们家地里偷豌豆。有一次我偷豌豆时刚巧赶上他在地里洒水,那水洒了我一身,我探出身一看,才知道这臭小子专门拿水泼我”
“地里几天没下雨,愁死人了都快,我拿水一泼,才发觉豌豆地里有人。没良心的东西,天不下雨,你还要偷我家豌豆,我不泼你泼谁?”
“我还想问你呢,你用的是我接的水!”淮安对她解释,农家人会在下雨时把家里的木桶、脸盆、饭碗等拿出去,放到庭院里下得到雨的地方接水。将这些水静静地放置一段时间,澄清的部分用砂锅烧开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