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整整1000的血被抽走时,我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我看着鲜血一点点从我体内被抽出,忽然觉得被抽出去的根本不是血,而是我的生命。
我甚至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流失。
可我张开了嘴,却一个音节都没能发出。
婉凝,在要我给小三献血的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婉凝,你会不会后悔!
好冷!我真的好冷!
无边的寒意从左手一路追上心脏,巨大的嗡鸣声在我耳边响起,眼前的世界一寸寸黑了下去。
“陆少!”
在晕倒之前,我听到苏长贵慌乱地跑了过来。
“唐总,要不要送陆少去医院?”
我不知道唐婉凝在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我,我只听到她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厌恶。
“废物。”
等我再醒来时,闻到了浓重的消毒水味。
甚至不用睁开眼睛,我就知道我是被送到了医院。
我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医生朝着我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很难看,好像被糟蹋了的身体不是我的,而是他的。
“你的身体已经很脆弱了,现在你需要住院休息。你刚刚离开医院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手上会有针孔?”
我抿了抿嘴唇,低声道:“献血。”
“什么!”
他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看上去能夹死一只蚊子。
“你知不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别人给你献血都来不及,你倒好,跑去给别人献血。”
“白血病晚期虽然没有办法医治,但只要你配合治疗,我们是可以延长你的生命的。”
像是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他很想治愈我。
就算是无法治愈,至少也想让我活得久一点,活得快活一点。
可我快活不了。
我的身体,也不属于我。
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在最后的这些日子,可以得到唐婉凝的一句原谅和一句爱我。
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可是,哪怕只是这一点心愿,怕是也很难实现了。
是的,我得承认,她可能是真的不爱我。
似乎是发现了我本人的求生意志并不强,医生也有些叹着气摇了摇头。
“你现在的情况必须办理住院了,你的家人呢?作为你的医生,我有必要将你的情况通知给你的家人,让他们来照看你。”
家人?
听到医生的话,我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现在的我,还真的有家人在乎吗?
我闭上了眼睛,虽然心中早有答案,但还是低声问道:“是谁送我回医院的?”
“一个男人,不高,大概四十岁左右。”
医生说着,又问道:“他是你的家人吗?”
我摇了摇头,道:“他不是,你也不用去找我的家人了。”
“我……没有家人。”
没过多久,苏长贵再次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了我的情况。
“没关系,暂时还死不了。”
我的语气冷静到让我自己都有些难以相信,电话那边也一度陷入了沉默。
半晌,苏长贵问道:“陆少,您这又是何苦。”
我知道,他也不相信我是真的病了。
“唐总呢?”
我不想和他纠结我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只想知道唐婉凝现在在哪里。
我在我眼前晕倒进了医院,她这个做妻子的,总该表示出一点关心吧?
但事实证明,我还是想得太多了。
“唐总在陪着萧老师输血,说是萧老师贫血严重,马上还要办画展,不能亏了身子。”
这下,沉默的人变成我了。
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痛苦,苏长贵叹了一口气。
“陆少,您才是唐总的丈夫,萧老师再怎么也是个没名分的。”
“所以说,您着实是没必要和他生气。”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病痛折磨的我只剩下了一副骨架和一层皮,大笑间肋骨起伏,单薄的一层皮近乎包裹不住这几条嶙峋的骨头。
或许是笑得太用力,我的肺又开始报复我了。
我挣扎着将头歪出床外,在垃圾桶里呕出了一大口血。
鲜血落在白色的纸巾上,显得更加刺目乍眼。
唐婉凝早就不爱我了,她只想报复我,我也等不到她回心转意。
这种时候的名分,对于我而言又算什么呢?
算枷锁,算牢笼,算捅进我心口的一把刀,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这把刀总杀死我。
苏长贵听出了我的不对劲,迟疑着问道:“陆少,您怎么了?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叫医生就不必了,如果可以的话,帮我叫一下唐总吧。”
我强忍着痛,握紧了手机:“等她忙完了,让她回一次家吧。”
“我想和她说几句话。”
我累了。
我真的好累。
我自知罪孽深重不应该活下来,但是,我已经变成这样了,有些事,也该好好讲清了。
挂断电话后,我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强撑着起身下床。
刚好护士拿着吊瓶走进来,看上去是要为我打针。
“陆先生,您快躺好。”
护士连忙扶住了我,一脸的担忧。
“医生说您肺部的感染更严重了,现在必须立刻进行消炎。现在不管您有什么事,我们先挂完这瓶药再说。”
我并不想给护士增加麻烦,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躺下了。
打一个吊瓶,应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吧。
一两个小时之后回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针刚扎进血管,唐婉凝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陆岩,你死哪去了!”
“你不要以为装病就可以骗过我了,现在赶紧回家,不然你知道后果!”
我的心脏莫名地疼了一下。
但是我有做过体检,医生说,我的心脏没有问题的。
“婉凝,我在输液。”
本以为她至少会说些什么,可她什么都没有说。
我听着电话那段冰冷的嘟嘟声,心脏更疼了。
“好疼啊……”
唐婉凝没有心疼我,但护士却因为我的一句好疼急了起来。
“疼?是不是空气不太新鲜?还是药水太凉了?”
“你等下,我给你开下窗户,再去给你拿个暖手袋。”
我摇了摇头,道:“不用麻烦了。”
我的疼,好像暖手袋也解决不了。
我突然想吃止疼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