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药水一点点填进我的血管，哪怕它们被暖手袋暖过，我还是觉得体温正在流失。
冷到了一定程度后，我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就是抽了你点血，你就跑医院来给我添堵了？姓陆的是不是我最近太给你脸了！”
迷蒙间，我听到了唐婉凝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她，可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无功。
我该是快要死掉了吧！不然怎么会连眼睛都睁不开呢？
“什么？你抽了他的血？”
我依稀听到护士愤怒地提高了音量，语气里满是愤怒。
“你知不知道他现在身体有多糟糕？你抽他的血？你是巴不得他快点死吗！”
这果然是梦，不然一个萍水相逢的护士，又怎么会帮我说话啊！
我这种人，哪里值得呢！
“姐姐，姐夫身体一直这么差吗？那他怎么照顾姐姐啊。”
“好心疼姐姐，工作已经这么辛苦了，回家还没有一个体己的照顾着。”
是萧淞的声音，可恶！怎么梦里都有他？
我很想反驳他，我没有不照顾婉凝啊！
这四年，我在家里洗衣做饭，又去学了推拿按摩，就是为了好好照顾婉凝。
可我发不出一点声音。
唐婉凝罕见地关心了我一句：“他到底怎么了？”
梦里真好，她居然关心我了。
“旁边就是他主治医师的办公室，想知道？你自己去问。”
护士的声音冷冷的，像是不愿意搭理唐婉凝一样。
我突然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这样关心我的唐婉凝，看看她为了我去找主治医师，看看她在知道我的病后会是什么表情。
她会急吗？会哭吗？
哪怕只是在梦里，能看到的话，我也很满足了。
可惜我睁不开眼睛！哪怕是梦，我也看不到她对我难得表现出的关心。
“诶呀。”
萧淞惊呼一声，随后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
很快声音安静了下来，我知道，唐婉凝此时已经走了。
如果没听错，好像是萧淞不小心扭了脚，她便匆匆忙忙带着萧淞去看脚伤了。
我有些难过，哪怕是在梦里，她的心思也不会为我停留多久……
好苦！
药水随着静脉血流遍全身，苦涩的味道开始反馈到嘴里，苦得我眼睛都涩了。
小时候经常生病，我也曾打过很多次吊瓶，但那个时候会有人陪在一旁，会有妈妈变戏法一样给我糖吃。
“阿岩最吃不了苦了，每次打针都要看到一整袋的糖才肯把手给护士扎。”
那时候的妈妈，是这样说的。
可是妈妈……
这一次，我没有一整袋的糖了。
真的好苦！
像整个人都陷进黄莲池一样苦，连昏睡过去都逃不掉这磨人的苦味。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陆岩，昨天护士说你病了，现在怎么样？”
我愣了一瞬，而后意识到昨天唐婉凝是真的来看我了。
虽然最后还是因为萧淞崴了脚而慌乱地离开了，但她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肺炎。”
我嘴里忽然觉得没有那么苦了。
“病了就安心治病，我……”
“姐姐，你在给谁打电话呀？”
电话那边，多了一道欢快的声音打断了我们之间罕见的和谐温存。
又是萧淞。
“没什么，你快去吃早餐，一会儿不就要去画展了吗？”
唐婉凝的语气居然也活泼了起来，至少比在我面前更像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
或许，我是真的不应该留在她身边。
“对了，长贵说你昨晚找我？”
唐婉凝哄着萧淞去吃早餐，而后才有了功夫和我说话。
看吧，我永远是排在后面的那个人。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哪怕没有萧淞，也会有秦淞王淞乃至无数个淞。
只要她愿意，大把的人会主动贴上来。
“有些话，我想当面和你说。”
就算是决定要离开，我也贪心想再见她一面。
如何就这样在电话里说了，往后我该是再也见不到她了吧。
毕竟她对我只有恨，她也不会愿意看到我的。
“随你，我还要陪萧淞组织画展，先挂了。”
“好。”
我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最后的这一段时间，我想至少大家互相都留一个体面。
挂断电话后，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计划着我为数不多的时间。
但我可悲地发现，我好像也没什么想做的事情了。
我的一颗心都栓死在唐婉凝身上了，哪怕想分开，也做不出什么在她范围之外的事情。
一个人怎么可以贱成这样！
我闭上了眼睛，无声地笑了笑。
唐婉凝，我自己都没有发现，我早已将你的名字刻入了我的骨髓。
但是，我还是要离开了。
对你对我都好。
好在我也不是什么计划都想不出，早些年我资助了一个慢性心脏病的女孩，在死之前，我想我还可以将剩下的钱给她交医药费。
她的笑容比冬日的暖阳还能给人温暖和治愈！
对，我的生命里也不只有唐婉凝，我还有璐璐啊。
我可以在剩下的时间里，带璐璐去各地玩一玩。
想到璐璐，我身上也多了些力量。
我点开各大手机银行，整理了一下余额。
余额属实不多，不过区区四十万，但也足够我们全国各地走一遍了。
这三个月的时间，我们要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套妈妈留下来的别墅，还有一辆不怎么好的车。
这些都可以换成钱，留着给璐璐看病用。
整理好了财产，我又给璐璐打了一个电话。
视频里的璐璐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想必是最近有乖乖听话，好好吃饭。
“哥哥，你怎么也穿上这件衣服啦？”
“这件衣服一点都不好，穿上了就要吃药打针，哥哥你快脱下来！”
在璐璐的记忆里，病号服一直让人恐惧。
“好，哥哥一会儿就脱下来。”
璐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笑容忽然僵住了。
“哥哥，护士姐姐喊我吃药啦，哥哥再见。”
电话被匆匆挂断了。
我只看到璐璐在最后一秒脸上满是破碎的痛苦，画面里也多了几双医生带着手套的手。
这……究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