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贵好像铁了心不想说话了。
我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还是说他其实说话了，只是我又突然听不见声音了？
我拿不准。
最近我的身体越来越奇怪了，或许是最近太累了吧，也有可能是贫血导致的。
不过也是，我早就时日无多了。
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这很正常。
很快，我就要死了。
但璐璐，她一定还活着吧！
萧淞就是在骗我。
苏长贵不说话，那我就去问万哥。
对，万哥是不可能骗我的。
我挂断了萧淞的电话，转而给万哥打了过去。
“万哥，璐璐的病情怎么样了？”
电话的另一边沉默了良久，一直到我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那边才传来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崩溃了的哭声。
“陆先生，璐璐她……”
万哥哭到说不出话来。
我心里一紧，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万哥，璐璐到底怎么了？”
“她走了。”
万哥痛苦地说出了这三个字，紧接着哭得更痛苦了。
我只觉得自己的耳边乍起了一道惊雷，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空一样，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亲眼看到她病情好转的，为什么会……”
“万哥，是不是你也在骗我。”
“璐璐一定是已经好了，手术很成功，是不是？”
有两颗泪珠砸到了我的裤子上，晕开了两团触目惊心的水痕。
“万哥，别和我开玩笑了，璐璐……”
我说不下去了。
谁都可能会在这件事上骗我，唯独万哥不会。
如果万哥都这样说的话，那璐璐可能真的走了。
我的手忽然颤抖起来，一瞬间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无法流通了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啊。
难道天堂的天使也觉得璐璐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所以把她带去天堂了吗？
可是，如果我的钱可以早一点送来的话，璐璐是不是就可以活下来了？
这已经是我最后的一束光了，为什么还要收走她。
我不知道这通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
我只知道，我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璐璐的病房，发现那里已经住上了其他病人。
那张病床上的新病人也是一个女孩子，和璐璐差不多的年纪。
刚看过去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就是璐璐。
但她不是。
璐璐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的最后一束光，就这样没了。
苏长贵一直跟在我的身边，这个时候扶住了我差点摔倒的身子。
“陆少，人死不能复生。”
我当然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可是璐璐还是个孩子啊，她这么小，又那么懂事。
死的人不应该是她。
我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绞痛，下一秒扶着墙干呕起来。
不，也不是干呕。
我吐出了一些黄黄绿绿的东西。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苏长贵却看得瞬间紧张起来，拉着我就要去找医生。
可我本就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病情，如今璐璐不在这里了，我更是不想继续治病了。
我没有方向了。
“我不治了，我要回去。”
苏长贵忽然扶着我的肩膀，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
“陆少，您太累了，您应该歇歇了。”
“太累了吗？”
我低声念了一句，而后笑了起来。
确实是很累，不过那又如何呢。
很快，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彻底歇着了。
璐璐先一步走了，我也要走了。
只不过我这个人作恶太多了，璐璐走后是要上天堂的，我估计会下地狱吧，
我会永远失去璐璐的。
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可又在惩罚些什么呢？我想不出来。
我只知道，我好像真的是一个很该死的人。
“我要回去。”
我执拗地重复了一遍。
苏长贵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帮我办了手续，而后将我送回了别墅。
只是几天没有回来，我看着这别墅，居然觉得哪里都很陌生。
床单好像是新的，我记得家里的床单没有这样的暗纹、
我吸了吸鼻子。
别墅的味道也变了，是换了新的空气清新剂吗？
这个味道闻上去有些熟悉，好像这几天我在那里闻到过。
奇怪，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唐婉凝不在这里，我问不了她。
不过就算是她在这里，我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
苏长贵守在我身边，看上去很怕我又出什么意外。
他又煮了粥，或许是看我上次吃了鱼片粥吐得太狠，这一次他只煮了白粥，里面加了两片切碎了的青菜。
可我没有胃口。
我知道我的胃里空落落的，但我什么都不想吃。
我甚至在计算我的死期。
按照现在的样子看，我估计也两个月都活不上了吧。
也好，活着好累。
死了就不用看这纷繁的世界！
死了就不用去管这一切了！
死了挺好！
苏长贵又开始叹气了。
“陆少，好歹吃点吧。”
我不想听他叹气，于是我抓起了勺子，机器人一样将滚烫的粥塞到了嘴里。
一勺又一勺。
“陆少，您……不烫吗？”
我疑惑地看着他，有些不懂他的话。
烫吗？
好像没有吧。
苏长贵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
我也没什么心情询问，低头继续机械的进食。
好在这一次我吃的很顺利，也没有再吐出来。
“陆少，那天璐璐的手术是如期进行的，您不用自责的。”
苏长贵的话说得很慢，像是一边说一边在斟酌着字句。
“手术之后她的病情确实好转了，我听说，她今早走的时候，没有什么痛苦。”
我没有说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难道要认可他的言论吗？
我知道璐璐平时很疼，但是她很想活着。
我还计划了要带她周游世界的。
现在，这些都变成了泡影。
我又如何会不自责。
“陆少，唐总……”
“她人呢？”
我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唐总在忙。”
我点了点头，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这些年，这句话我听了太多次了。
忙吧。
忙点好。
但至少留下几分钟的时间，让我离开。
“告诉她，我要和她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