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童音在耳边响起：
“方姨，你不要走好不好？”
“走开。”方梨拂开拉着自己衣摆的小丫头，还顺走了桌子上的一幅画，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当初以为林赫是个能成事的，所以才指望他高中了娶我。谁知你爹左考右考都考不上，还捡了你这么个拖油瓶，我嫁给他喝西北风啊？”
她的身影渐渐走远，凭着还不错的样貌嫁给了一个暴发户。
暴发户好高骛远，要去上京做生意，结果亏得一塌糊涂，陷进了赌场，欠了一屁股债。
因为没钱，将她卖给了一家名叫春风楼的青楼，只卖了十两银子。
她从此在春风楼里沉浮，十年后，她成为了春风楼的鸨母，又有个人贩子将一个小乞丐卖给了她。
那小乞丐虽长得好看，但左腿却是个跛的，她看着小乞丐眼下那枚熟悉的红痣，压抑了十年的痛苦，让她将所有的怨恨尽数怪到林乐的头上——
当年若不是因为林赫执意要养着这个拖油瓶，她也不一定会那么决绝地退婚，也不至于最后沦落风尘。
于是，她命人以调教的理由，动不动就嘲讽、责打这个小乞丐。
直到王府的世子亲自过来接他的妹妹，方梨亲耳听见小乞丐笑着对世子说：
“那哥哥你帮我把这些欺负过我的人的腿都打断，眼睛都挖了，狠狠折磨过后再杀了他们。”
她吓得什么都不要了，从后门逃命。
又苟活了一年多，她终于被当初的小乞丐、现在的小郡主找到。小郡主身后跟了一个沉默不语的男人，一个表情阴鸷的丫鬟。
“终于找到你了。”小郡主说，“我讨厌她的眼睛。”
那男人手里的剑像是她握着一般，令行禁止，划爆了方梨的双眼。
“素妙，交给你了。”
“是。”
她最后听见这个对话，有个人将她拖到了巷子里，又将她的双腿打断了，这才拍了拍手离开。
而她，饿死在了那儿。
＊
因为出了江府一事，想要大肆操办两姐妹的生辰宴怕是不好，于是只得邀请亲近的几家过来吃个饭，男宾女宾不过各一桌。
殷雳和柳嬛一视同仁，给姐妹俩送了很多好看的头饰、漂亮衣服和新奇的玩具；柳嬛亲自做了长寿面；沛沛给满满送了一个非常精致的六角琉璃宫灯。
“沛沛满满，生辰快乐！”
除了裴肆和苏貌，之前的同窗们差不多是同时来的，纷纷给她们送上了自己或是家里人准备的礼物，趁着大人们都在谈话之际，一窝蜂地跑出去玩儿去了。
天空忽然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哇～下雪啦！”
满满和沛沛手拉着手跑进院子里，拢在白色围脖里的小脸红彤彤的，如观音座前的童子，可爱极了。
“哎哟，各位小祖宗们快回来，可不能淋湿了。”
乳母和茯神她们顿时慌了神，急急忙忙跑过去想抱她们回来，结果这群孩子们凑到一起，觉得好玩儿，嬉闹着四散开来，和她们几个玩起了躲猫猫。
于是柳嬛和几位夫人闻声出来，就见在雪中，乳母和茯神茯苓追得满头是汗，一群“小鸭子”们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这场景任谁看了都不忍心打破，只觉得是最美好温馨的一幕。
柳嬛无奈一笑，正准备叫最不能着凉的沛沛回来，就见管家领着太子萧熠脚步匆匆地从外院走来。
“太子表哥～”“太子殿下。”
“沛沛满满，生辰快乐，太子表哥也给你们准备了礼物。”他说完，身后的小太监已递给她们一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谢谢太子表哥～”两姐妹甜甜的声音让他忍不住一笑，但很快便降下嘴角，冲着柳嬛道：
“姨母，请借一步说话。”
柳嬛见他神情有些严肃，点点头，与他走到另一边。
“怎么了？太子。”
萧熠却问：“姨母，庭樾伤势可好些了？”
“还不能下床，太医嘱咐需得养着。”
萧熠试探地问：“庭樾回来后，可曾同您和姨父说过，他那晚在江府还做了什么事么？”
“还能做什么？”柳嬛被突然这么一问直接懵了，“发生何事了，你快直说吧。”
“实不相瞒，今日本不打算这么早过来的，但是正好撞上齐国舅进宫，直说庭樾那晚在江府折断了他儿子的手。”
柳嬛有些惊讶。
太子顿了顿继续道：“他那人您知道的，哭着闹着撒泼打滚地在父皇面前，估计最迟明天就有人要来王府了。我正是怕庭樾没来得及给您和姨父交代，所以才提前赶来，好让你们有所准备，这便要离开了。”
“好，多谢太子了。”
萧熠离开前扫了一堆嘻嘻哈哈的小萝卜头一眼，萧烨触到他眼神时，就算没做什么坏事也心虚地缩了缩脑袋。
他却是有些奇怪，因为在一群嬉戏的孩子里没见到七弟八弟，分明他们的母妃就差歃血发誓立军令状了，母后才允许他们来给沛沛满满庆生。
柳嬛回去，面上如常，没露半点声色，待送走众位贵客后，才终于有时间和殷雳单独相处，告诉了他这个事。
正准备回去的满满，忽然想起自己将姐姐送的六角琉璃宫灯落在父王母妃的院子了，非要自己返回去拿，于是走到门口就听见父王的大嗓门了。
殷雳：“樾儿把齐志专手掰折了？左手右手啊？”
“不是折了，是断了，要落残疾的那种；你管他左手右手作甚？”
齐志专是谁？满满歪头思索了一下。
“齐志专是什么货色你还不知？想必是樾儿见义勇为了。若断的是左手，反正不影响他吃饭，若断的是右手……那不还有左手么。”殷雳不太在意，在打架这种事上向来维护儿子，“不过樾儿行事确实有些莽撞了。”
“行了。”柳嬛被他这鸡同鸭讲闹得心烦，“到时候定有人又要说咱们永安王府恃宠而骄、横行无忌了。”
殷雳见娇妻着急，安慰道：“今日是沛沛满满的生辰，想必陛下明天才会召见我，不急，我待会儿先去问问那个臭小子……”
“父王、母妃。”满满在外面喊了他们一声。
柳嬛寻思刚刚自家夫君说的些猪话全叫小女儿听见了，不由得气得拧了他腰上的肉一下。
“诶～哟，正好，满满经常跟她哥哥黏在一起，问问满满。”殷雳道。
满满迈着小短腿径直跑进殷雳张开的臂弯里，
“满满，你在江府那天可看见你哥哥掰了谁的手没有？”
满满想了想，摇摇头，“我没看见。”
“你看，搞不好是那个齐志专欺负我们樾儿老实，想陷害他。”
柳嬛：“……”
“可是……”满满还想说什么。
“王爷！府外殿前都指挥使和大总管来了，说要请您和世子进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