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落，毛宁与毛明搀扶着早已酩酊大醉的叔父回去休息，自己由于晚上需要守夜，所以并未多喝，只是微醺。
送叔父回去休息后，毛宁回到灵堂，看着先前还熙熙攘攘的宴席，如今变得三三两两。只剩下一些村里的长辈，在借着酒劲侃着大山，吹嘘着年轻往事。
一些大婶，在打包着残羹剩饭，估计是拿回去喂狗吧。
还有厨师团队的人，在收拾已经无人的餐桌。
毛宁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些事情的发生，心中不由的一种人走茶凉的凄凉感。
毛莉也在不远处观察着，毛宁在观察着空荡的宴席，她在观察着毛宁。
这个大自己5岁的二堂哥，从小便显得非常成熟，起码毛莉是这么认为的。
毛莉记忆里的二堂哥，就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在小时候一起回爷爷奶奶家过年时，有一次大伯询问他们5个晚辈，问道自己以后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时，年幼的他们天真的描绘自己的未来。
大堂哥说要参军保家卫国。
堂姐说要成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
不谙世事的小表弟表示想要吃不完的糖果，在姑姑指正后才说道自己想当飞行员。
只有这个二堂哥，表现出不应有的早熟，说出自己要努力读书，上国内最好的大学，剩下的等长大后再考虑。
年幼的自己看着二堂哥，邯郸学步的说道自己也要努力学习，上最好的大学。
然而最后，只有他遵循着当年的内心，履行着童年对未来的自己许下的诺言。
当时的他只有10岁，之后便从一而终。
二堂哥为了目标，非常努力勤奋，初中到高中都是上的当地最好的学校，也是最好的班级。最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FD大学的经济学专业。甚至后来在那里攻读了经济学的硕士研究生。
而年长他三岁的大堂哥，早已将少年时代的戏言抛在脑后了。
不单单是大堂哥，还有堂姐和自己，以及表弟都是这样。
曾经父亲让自己请教二堂哥的学习经验，他只是简单的说了句，要给自己拟定一个目标，然后努力的靠近它，不要太在意结果，过程也是收获。
还说了很多玄而又玄的东西，比如他说要明白人生，今日因，他日果。年幼的自己听的云里雾里的。
后来在《想念史铁生》里再看到那句话，在具象化的描述里终于明白了，但也迟了。
然而后来也想开了，这种精神自己未必能够坚持下来。也明白赤子之心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此时眼中透露出孤单、迷惘、困惑、不解、忧伤。
非常复杂的情绪，在毛莉看来，这些负面情绪之中，有些不应该出现在自己二堂哥身上。
理事过来招呼兄妹二人，要去灵堂烧纸钱了，毛宁也回过思绪，来到灵堂内。
请来的乐队已经开始演奏。
唢呐的声音压制住了其他的声音，那嘹亮刺耳的声音此时却又非常适合掩盖毛宁的心情。
四位毛家的第三代，齐齐跪在火盆前的蒲团上，烧着纸钱。
接下来便是各种各样的的仪式，毛宁麻木的犹如机器人般执行着理事下达的指令。
终于到了风水先生说的良时，酒醒的毛志雄也来到了灵堂。
风水先生拿起火引，交给毛宁，说道：“从戌时开始，到下葬之时，烛火和香点燃后一定不能断，你们家属最少要留一人盯着，烧完要及时更换。”
毛宁点了点头，将两侧的蜡烛和香点燃。
前期的仪式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守灵开始了。
毛志雄看着盯着香发呆的毛宁问道：“小宁啊，你向单位请假了没？”
毛宁回过神来，看了眼时间，还不算太晚，于是起身说道：“我去外面打个电话。”
毛志雄看着有些迟钝的侄子，叹了口气说道：“去吧，一会打完电话在外面等我，我有事和你说。”
毛宁点了点头，拿着手机翻看着通讯录，边向外走去。
来到场外的一处无人角落，拨通了许经理的电话。
响了几声后，听筒里便传来了许经理的声音。
“喂。”
“许经理，我得请几天丧假了。”
听筒里一阵沉默，过了一会才听到许经理的声音。
“节哀。”
“谢谢。”
“要请几天？”
“最少5天。”
“你请5天，然后隔几天又要中秋国庆假期了。”
毛宁沉默，等待安排。
短暂的停顿，许经理接着说道：“这样吧，你再请几天年假，国庆假期结束后再回来吧，这样的情绪你回来估计也不能好好工作，把事情处理完，然后自己去好好散散心。”
毛宁无语凝噎。
“就这样吧，你好好忙自己的事，请假的事我帮你和总监说。”
“谢谢。”
许经理叹了口气安慰道：“小毛啊，人生总有些不想面对，又不能避免的事情会发生。”
电话已经挂断，毛宁还举着手机发呆，以前的毛宁认为发呆就是浪费生命，浪费时间。但这几天毛宁似乎很沉溺于这种感觉。
放下手机，毛宁依然怔愣的看着远方的黑暗。
“小宁。”
一声呼唤，毛宁魂归肉体，看向声音的来处，是小叔和姑姑。
毛宁想起先前姑姑的态度，隐隐觉得小姑似乎对自己有意见。
“你们姑侄好好聊聊，别吵架。”说罢，毛志雄点燃一根烟，走开了。
“小姑。”毛宁率先打破沉默。
“我是有些责怪你的。”毛宁的小姑毛芝兰单刀直入。
毛宁做好准备，觉得小姑将要数落自己。
“刚你小叔也和我聊了，我的想法是有些极端了，没有考虑你的想法。”
没有等来数落，毛宁有些诧异。
毛芝兰看着毛宁的表情，说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没，没。”毛宁有些不知所措。
毛芝兰看向远处的黑暗，悠悠的说道：“先前我和你爸聊过，我觉得你应该回来这边工作，你爸这两年血压一直都挺高的，他需要你在身边。”
毛宁并不知道父亲身体的具体问题，原来父亲一直在隐瞒他。
“但是你爸说，就是些小事，你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我并不知道你不清楚你爸的身体状态，所以我回来之前觉得你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