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我已了解，不过解蛊不是易事，行木并不善解蛊。”笛曲谒皱眉。
季鹤升有些失望地垂下头，想着今晚入梦告诉苏禔渊吧。
“不过我更想问，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笛曲谒用食中二指虚空点了点季鹤升的脖颈。
“不小心撞桌角了，然后被茶……”
“借口。”笛曲谒摇头，“只是普通的桌角和茶水不可能伤得这么重。”
季鹤升不知该如何回答，站在原地局促不安。
“你的伤口，有鬼界的气息。”单清音依旧闭目养神：“你身怀神印，鬼界与神印水火不容，你这是被鬼界追杀了？”
季鹤升冷汗划过鬓角，她目光躲闪：“……什么神印，什，什么鬼界？这都是什么？”
单清音淡淡道：“你耳朵上的是结鬼印吧？做成耳坠样子倒是方便滴血认主，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
“简乐，你说句话啊！”季鹤升焦急万分，她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告诉单清音和笛曲谒。
简乐憋着一口气，嘴闭得如蚌壳。
两位道长的视线同时落在季鹤升身上，季鹤升额头不禁沁出冷汗来。终于季鹤升扛不住两位道长的压力，把梦魇和鬼界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只隐瞒了简乐碎魂。
“身怀神印之人会被鬼界追杀？！此事竟闻所未闻！”笛曲谒花容失色。
“此事我早有猜测，只是清了子……”单清音皱眉思索，“她怎么会……”
“掌门，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季善人的事情。”笛曲谒像是担心单清音说出什么，立刻打断他的自言自语，不想让单清音继续说下去。
“哈……”单清音叹了口气，看向季鹤升目光复杂：“你别……你别忧心，我们一直在追查鬼界和结鬼印的事情，帮助你也是在帮助我们，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已是不易，我们来寻求办法帮你摆脱鬼界追杀。”
季鹤升一时间如鲠在喉，她忍着要落泪的冲动低头行礼：“万谢二位道长！小女子下辈子做牛做马孝顺你们！”
两位道长哭笑不得，单清音微笑着虚托一下：“听曲谒说你要拜入道门，入了道门就没有下辈子一说了。”
“还有做牛做马孝顺？那我岂不是牛马了？”笛曲谒乐不可支地按季鹤升坐下，拆开绷带看她伤口好得如何了。
“果然是鬼界生物所伤。”笛曲谒面色凝重：“治疗后的伤口又裂开了，上面鬼气环绕，被咬伤烫伤的地方隐隐有腐烂的迹象，就连我的术法都不能起很大作用，只是为什么刚刚我闻不到呢？”
季鹤升现在自然也闻见了，味道并不美妙，她面上不禁羞赧：“我的绷带用九十九种相辅相成的香草药香薰过了，所以刚刚闻不出来。”
不愧是侯府四小姐，真奢靡。
“九十九种相辅相成的香草药？”正在用灵力化刃切除腐烂部分的笛曲谒吃惊：“光是让这几株药草不相克就难比登天，更何况是相辅相成，敢问配置此香的高人何名？”
季鹤升感受到笛曲谒温凉指尖按在她伤口上，时不时有丝丝缕缕的痛麻之意传来，不禁吸了口冷气：“我父母刚成婚那会儿我母亲常常失眠，请来一位自称灯绰雪君的年轻医师，医师调出此香帮助我母亲安眠。”
“灯绰雪？”笛曲谒从未听过，她看向单清音，单清音却露出意义不明的笑来，她回头问季鹤升：“此香可有名字？”
“他说叫夜泊香。”季鹤升不自在地歪了歪头：“如果喜欢的话我把香方默给你。对了，我前些日子遇到个神神叨叨的人，说自己会和家里的簪子在脑子里对话。一个物品上如果附着着碎魂，这件物品会和人在大脑中对话吗？”
“香方就当报酬，我们二人合力，看看能不能随你入梦，顺便看看太子。”单清音垂下眼帘看低头研墨的季鹤升，一向平淡目光透出怜悯之意，“至于你说的，大概是那个人的癔症，碎魂就是碎魂，碎魂没有本体的自我，更不可能跟人对话。”
季鹤升手指紧了紧，简乐依旧一声不吭，无论季鹤升如何拼命呼唤都如石沉大海。
难道，难道每天听见简乐的声音其实是自己的幻觉？她每天都在和分裂的自己自言自语？可是梦里梦外的帮助，还有苏禔渊……对，苏禔渊也能听见简乐的声音！
季鹤升觉得自己现在多虑多疑得不像自己，再这样胡思乱想她会疯掉。
她想，现在只该庆幸，她还活着。
送走两位道长后，季鹤升终于呼唤出了简乐，她心口的一块大石头重重落下，她眼泪汪汪地嗔怪：“你当时为什么不说话，我都快吓死了。”
“哎呦，要哭啦？让我看看？”简乐笑嘻嘻。
季鹤升嘴一瘪，硬把眼泪憋回去了。
“我怕单清音察觉到我的存在，所以他靠近时我不敢贸然和你对话。”简乐安抚她，季鹤升心情好了一些，趴在桌子上吸吸鼻子：“简乐，你会陪我多久？”
“嗯……你想多久？”
季鹤升想了想：“不知道，我只是个凡人，如果我入了道门也许可以活久一些。我想永远带着你，带你去看更多的景色，而不是困在耳坠里和我闷在一个弹丸小国中。”
简乐声音带着复杂的情绪：“好啊。”
“那就一言为定！”季鹤升雀跃。
……
是夜，季鹤升辗转反侧，床边端坐着闭目养神的笛曲谒，似乎感受到季鹤升的不安，她起身放下床帐：“你且安心。”
单清音的影子被明亮的月光照在屏风上，他在屏风外面，听见里面动静出声：“还没睡？”
“小善人有点紧张，掌门你别说话了，我来哄她睡觉。”一只雪白的素手微微掀开床帐，笛曲谒的面容逆着月光的让人看不真切。
“我都及笄了。”季鹤升无语地翻了个身闭眼，酝酿睡意。
笛曲谒将她的拂尘搭在季鹤升肩膀上，低声念着《清静经》，她的声音平和无起伏，还加了点灵力，很轻易地让季鹤升逐渐松懈下来。
如果真入了道门，笛曲谒做她师尊也不错。
季鹤升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