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什么时候回来?”结束今日修行的季鹤升趴在桌子上抱着一堆竹简嘟囔。
薄霖兮走过来收晒好的药,季鹤升学习涤冰的时候给她许多从璇玑群岛摘的药材,她这几天一直在钻研这些蛇岛药:“快了吧?你别着急。”
季鹤升看见她精神一振:“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薄霖兮好奇地凑近。
季鹤升撩起面纱,上面的疤痕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薄霖兮惊喜:“好的好快啊,不愧是修行者!你的耳垂也有办法复原,想试试吗?”
“怎么复原?”季鹤升好奇。
薄霖兮兴奋地揣袖子:“就是把分开的地方各割开新口子然后缝合在一起,我的技术你放心!”
季鹤升微笑着摇摇头。
薄霖兮见状只得作罢:“今天遇到了自称时逐山的弟子,她告诉我今天有雨,记得收药,你也别在外面久坐。”
“好,谢谢提醒。”季鹤升起身帮她一起收药:“我再坐会儿就回去。”
时逐山……
时逐山有个极高的天文台,长老笙远鸢晓善水,很会算天。时逐山上有许多桃树,也是清水道观桃木剑的原产地。
关于那个奇怪的弟子也许可以去问问她,她怕自己的怀疑是错误的,所以只能先说道观可能有叛徒,但没有明说。
笛曲谒没有在意这句话,大概率不会去搜查的。
想到这里,季鹤升拿了油纸伞去找薄霖兮:“我出去一趟,自己注意安全。”
薄霖兮正在沉思:“奇怪,我的药有那么好用吗?”季鹤升又叫了她一遍她才回神。
“都好下雨了你还出去。”薄霖兮连忙低头分类整理药草,生怕受潮,将种子,根茎和叶子分别择开处理。
“我会很快回来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风很大,但并不刺骨,刮过身体好似涛涛流水,给人一种即将乘风而去的感觉。
季鹤升刚到湖边就看见白柩化成原型在水里溜达,她很喜欢下雨天,看起来在等下雨好尽情撒野。
“去哪里?我带你去。”白柩看见她主动游过来。
“时逐山。”季鹤升毫不客气地爬到她背上:“关于那天的黑衣人有问题想问笙远鸢长老。”
“八长老经常闭门不出,极少见外人,就连名下弟子都是隔着屏风教导。”白柩啧啧:“而且你为何偏偏挑下雨天去啊。”
“心血来潮。”季鹤升笑嘻嘻,“我一向是个行动派,想啥做啥。”
白柩想了想:“我也跟你去吧,笙远鸢和我算熟悉,万一她不想见你总不能冒着雨白跑一趟吧?”
“巧了,她也会这么想。”季鹤升比了个拿捏的动作:“笙远鸢长老一向心软,她就算隔着屏风给我答疑也不会放我冒雨回去的。”
白柩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了解她?”
“呃,其实笙远鸢长老很好懂的。”季鹤升扯了扯红面纱:“我和她很少见面,一般都是她在屋内隔门教我们《道德经》,我们在屋外院子里听课。那时候我就感觉到她其实只是单纯地怕见到人而已,只要不见人,交流还是很顺畅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时逐山,季鹤升挥手告别白柩,拿着清水禁步出示给为首的守山弟子。
除了浮山,每个山都有守山弟子。每晚辰时封山,轮值的守山弟子就会上岗。一般由八人组成两组,一组四人。一组负责巡逻,一组负责检查封山后出入山之人。
“今天暴雨还来?”守山弟子检查了一下禁步,注入灵力,浮山的山形浮现出来,散成“季请闲”三个字。
“所以带伞了嘛。”季鹤升笑眯眯地举了举手上的伞。
她检查完毕还回来:“好了,进去吧,我是时逐山的沙茗鹿,山上有禁空无法御剑,如果迷路被困山上可向我求助,前提是没有找到巡逻弟子。”
“好。”季鹤升点点头。
顺着青石路,季鹤升缓缓拾阶而上,将潮湿的腐叶气息吸入肺中,将浊气吐出,整个人放松起来。
见四下无人,季鹤升拍着手唱起来:“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唉!我不挂帅谁挂帅,嘿!我不领兵谁领兵?”季鹤升唱到激动处,振臂高挥。
“好!”有人叫好,季鹤升吓得一激灵,连忙四处寻找那人身影。
那人的声音柔媚动人,是位女子,季鹤升没有看见有其他人身影,面上立刻有些警惕,指尖的绷带滑落,整个人绷成一根弦。
季鹤升挪动步子,小心翼翼地往声音方向走,耳朵竖着倾听每一丝动静。衣服缓慢摩擦,树叶“簌簌”摇动,松软的叶子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呻吟。
她眼睛余光不断地扫过树冠,试图寻找第二个呼吸。
“啪嗒。”
一滴雨水落在叶子上,随即无数雨滴落下,宛如一盆打翻的黄豆,砸在脸上生疼。
一把刀挑开雨幕向季鹤升的背影冲锋而来,看似毫无防备的清水弟子忽然在刀即将刺中时扑出大团火焰。
“离火?”那人匆忙躲过,拍散胳膊上的火焰冷笑一声,感叹自己的幸运,没成想遇到被天气因素克制的清水弟子。
“男的?”季鹤升反而更警惕了,她听见了一个女声,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女子还在暗处伺机而动?
“与其关心我是男是女还不如关心你的小命。”杀手穿着清水外门弟子月白色道袍,甩了一下长刀,刀身发出嗡鸣。
季鹤升打量着杀手的身形,忽然开口:“我们是不是在月尾山上见过?”
杀手听罢扫视一番季鹤升:“见过又如何?”
“你是不是真正的清水弟子?”季鹤升见他承认的如此痛快不禁疑惑,然后她快速瞥了一眼阴影处,那里似乎闪过什么东西:“是你里应外合放那个伤害白柩前辈的人进来的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杀手冷哼一声,不再废话地持刀冲来。
季鹤升侧身躲开长刀,刻意没有完全避开,又是金红色的火焰猛扑,杀手目光被阻挡,季鹤升在电光石火间召出惊鹤剑,握住剑柄狠狠敲在杀手的后背上。
“呃!”杀手痛呼一声,快速翻滚远离,顺势滚灭身上的火焰,季鹤升微微皱起了眉。
“你是结心?!”黑衣人明显情报落后,还以为季鹤升是初灵呢。
“初期。”季鹤升颔首。
这个人比起黑衣人弱了不少,甚至自己都可以吊打他,肯定不超过观火。
季鹤升手腕无力下垂,剑尖点在地上缓缓拖行,密密麻麻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起,细碎的冰晶从剑尖蜿蜒弥漫,很快便爬满杀手的脸颊,在他脸颊上结出精致的冰花。
“这……这是……”杀手目瞪口呆。
“傻了吧,我不止会一种。”季鹤升盛气凌人地看着杀手发抖吐出白气,惊鹤剑猛地插进地里,涤冰水晶盐立刻包裹住杀手全身,只留出发青的脸庞。
季鹤升捏开他的嘴看了看,没有在牙后发现毒药,也没有在舌下找到暗器,放下心来。
“说,你的同伙在哪里?”季鹤升毫不客气地向他脸颊捶了一拳,力道十足,打得他偏过头吐出一大口血,一颗牙在地上弹跳着远去。
柔蓝色道袍的坤道站在他面前,雨水打湿她的头发,细细的发丝如蛇尾般粘在她苍白的脖颈上,不像道士,像鬼界中爬出来的恶鬼。
“我……没有同伙……”杀手艰难地吐出一口粘稠的血唾沫。
季鹤升毫不客气又是一拳:“你刚刚现身不是觉得这时候适合偷袭吧。”
杀手脸色一僵。
“你在桃林里干什么呢?”季鹤升歪头手指一动,把杀手被冻得更结实些,往桃林深处走去。
空地上赫然有一个繁重复杂的圆形法阵,只不过阵身暗淡,还未激活。
季鹤升蹲下身闭目抚摸,一股阴森森的气息传来。
“劫灵阵?!”季鹤升猛地撤回手,好像碰到了脏东西。
劫灵阵极其阴险霸道,阵成需要活祭一个有灵者,将有灵者的所有灵力全部夺取到劫灵阵主身上,相对应的,劫灵阵主需要失去相应的阳寿为代价。
而被活祭的有灵者只有死路一条。
季鹤升从来没有见识过劫灵阵,但是笙远鸢长老曾经教过他们如何辨识阵法。
如果无法接近就用神识窥探,不过风险极大,修为低的不要轻易尝试。可以接近的就用手虚触,截出一缕灵力试探。
劫灵阵曾作为教材绘在符纸上给学生传阅,上面只是阵法一角,但那股可怖的气息季鹤升一直记到现在。
季鹤升拿出符箓课上剩下的符纸,撑起伞挡着雨水“刷刷”用指血画下劫灵阵的全貌,然后快速对比一下对错,最后用鞋尖擦毁去关键部分。
好不容易见到真正的劫灵阵,多条手艺多条路。
季鹤升紧张的手心出汗,万一被发现自己私藏劫灵阵,轻则体罚禁闭,重则逐出师门。
就在季鹤升平复心跳时,她感觉涤冰有人接近,她赶回去时正好看见一个桃粉色的身影被封印弹开。
果然有同伙!
季鹤升庆幸自己留了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