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鹤升后退一步，整个人从广袖前段逐渐消散成点点萤火：“那得先找到我。”
匕首和长剑刺了个空，薄霖兮的斜马尾随着天蓝渐杏色的发带微微甩动，她抬头吸了吸鼻子：“她把安神香清除了。”
宁兔合上吃惊的下巴：“那怎么找她呀？”
“先找疑岛。”薄霖兮利落地将匕首收回鞘中，她皱了皱眉：“她好像还受伤了？刚刚我闻到了点血腥味。”
“血腥味？！”宁兔惊呼。
一声傲气的剑鸣，亓骄花里胡哨的身影落在众人面前，凌骨意抱臂：“太慢了，她已经跑了。”
两道流光先后落地，沙茗鹿见众人都在，提出建议：“你们三个主要找疑岛，我们三个主要找人？”
“可以。”薄霖兮点头，宁兔也跟着点头，凌骨意不置可否。
沙茗鹿看向亓骄和顾佑，“我们走。”话音未落，三人便已消失在原地。
“她不在这里了。”宁兔忽然开口，众人看向她，宁兔有些不自信地扭扭衣角：“我能感觉到隐隐约约她的位置，我神识直觉强，师尊说我日后医治病人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很好，有发现一定要说出来。”薄霖兮看着眼前的竹林，思考片刻后，施展轻功朝着竹林深处掠去，宁兔和凌骨意紧随其后。
一路上，他们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轻灵的荧光团有的被他们掠过带起的清风吹动，有的则碰到他们的身上碎成星点。
突然一阵劲风刮过，大片竹叶沙沙作响。薄霖兮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
“前方。”宁兔小声说道。
“嗯。”薄霖兮轻点脚尖，飞上一棵竹子顶端俯瞰前方，远处有一道黑影闪过。
“往右去了！”薄霖兮身形一闪，向着黑影的方向追去，宁兔和凌骨意也迅速跟上。
三人在竹林中穿梭，逐渐靠近了黑影，黑影慢慢显露出庐山真面目，季鹤升那苍白温婉的脸如女鬼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黯淡荧光慢慢聚集，恍若一片荧光花海，照亮了季鹤升过分圆润光滑的饱满脑门……
“你你你，你怎么秃了？！”薄霖兮颤抖着手指语无伦次。
季鹤升抬眼，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
“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
“你说这个也是幻境？”亓骄神色复杂。
“是的。”沙茗鹿凝重点头。
“这个……正在弹琴的黑狗？”顾佑貌似很牙疼：“怎么还穿着内门弟子的衣服啊？”
他们正前方有一只正痴迷于抚琴的黑狗，鬼迷日眼的，看起来格外投入，连来了三个人都没注意到，这只弹琴狗的两侧甚至还有两只黄狗在扇风，两只白狗在扫地。
“空城计！季请闲这厮肯定就在这只狗的身后！”顾佑福至心灵，他一合掌，提剑就要往里走。
“等！”沙茗鹿一手捏山根一手拽人：“我觉得此地颇有古怪，疑岛是恒常不变之物，有的几乎用一次就坏了，季请闲从开始到现在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以她现在的灵力不可能支撑连续创作疑岛，所以我怀疑她用了一个很特殊的东西作为疑岛。”
“比如……生物？”
沙茗鹿此话一出，其他人都陷入沉思。
“她能把自己设置为疑岛吗？”亓骄思忖。
沙茗鹿果断摇头：“不可能，疑岛主不可能将自己设置为疑岛。”
在三人讨论之时，黑狗那厢已经从《广陵散》弹到《平沙落雁》再到《胡笳十八拍》了。
“看看狗。”亓骄最讨厌丝竹之声了，她连道乐都没好好学，妥妥一个音痴。
“对，看看狗身上有什么线索。”顾佑撸起袖子，走到黑狗身边，伸手在黑狗身上翻找起来，夜下竹林，一个呲牙咧嘴的少年在一个穿衣服的黑狗身上摸来摸去，斯情斯景，看起来格外诡异。
沙茗鹿有点辣眼睛地别开目光去看其他狗身上的线索。
……
“她会不会把白柩前辈设为疑岛了，然后让白柩前辈在水底下躲着吧？”薄霖兮也想到了季鹤升选择疑岛的特殊性，她坐在一块顽石上擦着匕首，倒在旁边的秃头季鹤升正带着诡异微笑缓缓化为细碎荧光。
宁兔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脚步：“把生物设为疑岛很危险的，一旦操作不当，生物会立即枯竭而死，我觉得季师姐不会伤害白柩前辈的。”
薄霖兮挑了一下眉：“原来如此，是我想的太离谱了。”
“这是什么？”一直默不作声的凌骨意忽然指了指薄霖兮握在手中的香囊。
“我在一棵竹子上看见有东西挂着，随手拿下来发现是个香囊。”薄霖兮捏了捏，凑近闻了闻：“血腥味……我可不想打开，莫非你们清水有把死老鼠装进香囊里然后挂竹子上？”
“不可能！没有！”宁兔连连摇头，她又后退了几步：“我感觉里面装着点不妙的东西，还是尽快放回原位吧？”
薄霖兮把玩了一阵：“怎么办，我好好奇啊，左右也找不到线索，先打开看看，万一有提示呢？”
“我赞同。”凌骨意点头。
宁兔咽了口口水，躲到了凌骨意身后：“你开吧。”
薄霖兮哼着不知名小曲解开香囊，刚看一眼就“嗷”一嗓子丢到一边了。
“怎么了？怎么了？虫子吗？”宁兔也吓了一跳。
凌骨意上前小心用剑尖挑了一下香囊，看清东西后迅速缩回也后退几步，终于见到他脸上出现无措的慌乱。
地上躺着一根干瘪手指头。
“……这……是谁的手指头？”宁兔声音颤抖。
“不是我的。”凌骨意难得抢先开口。
“当然知道不是你的了！”薄霖兮没好气地蹲下去捡起那根手指头，凌骨意和宁兔颤抖着眼珠连连后退。
这一退，仿佛就是一辈子。
薄霖兮端详着手指头：“你们再退好掉湖里去了。”
俩人木讷地站着，一点都不想靠近。
“大概率来自女性，像是剑修的食指……”薄霖兮将那根干瘪的手指翻来覆去，“而且是用利器割下来的，割的人技术高超，仿佛庖丁解牛般精确。”
“季师姐的岛上怎么会有人的断指啊，还装在香囊里。”宁兔回想了一下忽然抱住脑袋失声尖叫：“这个香囊岛上挂了不下三四个啊！！我们路上也看到过，不过根本没在意！”
一时间众人遍体生寒。
凌骨意嘴角一阵抽搐：“我不玩了。”
薄霖兮将手指装回香囊：“我们回去把那几个香囊先找到吧？见到季师姐当面问问她。”
“我看行。”宁兔惊魂未定地点头。
凌骨意弱弱：“我想回家。”
薄霖兮微笑：“想得美哦。”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沙茗鹿听见顾佑的非人的惨叫声，她以为有危险，立刻赶了过来。
“救命啊！救命啊啊啊！”顾佑瘫坐在地抱着沙茗鹿的大腿：“姐！！姐姐！手指头！会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指头？”亓骄也被这动静引过来了，她跑过来也嗷嗷大叫起来：“什么东西！好恶心啊！”
地上有一根惨白清瘦的人类手指在蠕动，如尺蠖般躬身爬行。
“活的！活的啊啊啊！”顾佑泪花都吓出来了。
“发生了什么？！”薄霖兮的声音遥远传来，随后三道身影飞速掠来，看见地上爬动的手指，三人出乎意料的镇静。
“我知道了。”在黑狗如痴如醉的弹奏声中，薄霖兮缓缓开口，她看向虚空：“疑岛就是这些手指头，是吧？”
其他人震惊：“疑岛是这些手指头？！”
薄霖兮掏出一堆香囊，数了数，正好五个，五根手指。
看着地上的五个香囊，众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不愧是你。”季鹤升声音打断沉默飘来，五只演空城计的狗子瞬间散成荧光，季鹤升拂开团团荧光从暗处走来。
“季师姐，你哪里搞来的手指？”宁兔干涩开口。
“简单，我身上的。”季鹤升大方承认，她摊开左手，五根和手背颜色差别很大的手指灵活的动了动。
“你有病吧？”顾佑破口大骂：“是正常人谁拿自己手指头做疑岛啊？而且你手指这不是还在吗？”
“我用了行木。”季鹤升捡起地上的香囊，将手指丢到惊鹤剑上，惊鹤剑欢快地吃掉了，“原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薄师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聪慧。”
“你能用两个术法？！”沙茗鹿吃惊。
“嗯哼，我师尊都能用两个，我不能？”季鹤升将空香囊袋子收了起来。
“你真是个天才……”亓骄无力吐槽了。
“俺四天才！！俺四天才！！！”季鹤升挥舞着双臂兴奋地吼叫。
“你是疯狗！”薄霖兮忍不住了，骂了季鹤升一句。
季鹤升愣了愣，旋即眉开眼笑：“你看人真准！”
“啊啊啊！你无药可救啦！”薄霖兮崩溃。
鸡飞狗跳一阵，季鹤升将甜花酿赠给最终赢家薄霖兮。
目送少年们离开，季鹤升给了白柩两头烤好的烤全羊，并亲自跑了几趟其他山，给每个长老都送了一条羊腿。
张教习也得到了一大块烤好的羊肉，他一边吃一边拍胸脯说下次有这活还找他。
最后季鹤升带着羊肉来到了清水阁，单清音也赞不绝口。
“修行要劳逸结合，突破后别太累着自己，要循序渐进。”单清音夹起一块羊肉，对着季鹤升的脑袋比了比，一口咬下。
“我记下了。”季鹤升点点头，但看她的表情貌似并没有听进去。
“马上就要门内切磋大比了，你准备一下，前五十名可以‘初山’。”单清音刮着茶沫。
“是，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