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夕食吃到后来,一片欢乐。
第二日子汀佩好了给扈昌的药,扈昌平日里看着不是个硬汉,但是关键时刻很让人惊讶。
那药的药效有将骨头一寸寸敲断的痛苦,扈昌疼得掰断了一根铜剑鞘,满头满身冷汗,但是愣是一声没吭。
当日程禾走遍全城,终于在一个挑担子的穷苦农户手中买到了甘蔗。
她以蜂蜜和梅汁,外加一种橙黄色小浆果的果汁与糖浆调和,做了一袋酸酸甜甜,清爽怡人的果子糖。
狕兽差点没馋疯了,在程禾做糖的时候几度试图往锅里扑。
幸好有月苍,以强大的武力值将狕兽牢牢压制,因而糖做好之后,程禾第一个给月苍品尝。
月苍冲她笑了,程禾当时又很没出息地呆住。
还是不能适应摘了面具后的月苍。
美的很神性,一笑要把她的魂都融掉。
那日程禾还用蜂蜜和果汁做了几款清爽的饮料,狕兽喝完之后,心甘情愿趴在了她膝上,任她撸毛。
第三日他们离开小城,一路穿山过水,跋涉十日有余,终于到了泰地的首府——泰泽城。
进城之前程禾一行人便分成了两拨。月苍到此要亮出真实身份,程禾跟着他,剩下程川几人先进城,去了外城的?琈脚店。
程禾一开始对月苍“亮出身份”一事没有太大的概念,直到远远看到城门前的阵仗。
城门之前闲人肃清,旌旗猎猎,一个车马光鲜的队伍严整肃立。
他们在等待月苍。
月苍带着寅犬、昨日跟他们汇合的辰羊,还有程禾打马缓行,姿态悠闲。
城门前的迎候队伍中,一个白衣佩玉,英姿勃发的俊美公子看清最前方的月苍,忙上前几步,单膝跪地:“泰侯长公子,姜寿,参见王畿大司徒。”
他身后那些兵将官吏奴仆,纷纷下跪,口呼“恭迎”。
月苍下马,虚扶起他:“两年未见,你倒是知礼了许多。”
姜寿笑容灿烂:“还不是我阿父,按着我在学宫里学礼仪。走,走,快进城,我阿父早就准备好了宴席。”他跨上马,目光随意扫过月苍身后几人,看到程禾,有些惊讶,随即坏笑起来:“哎呀,月苍大人也用女奴了,莫不是,北地走了一趟,被那些大胆放浪的姒氏女子调教了一番,终于开窍了?”
程禾眉头蹙起,还未说话,月苍冷冷道:“她不是女奴。”
“啊?不是女奴,那便是神嗣了,唐突女郎,实在失礼。”姜寿见月苍语气不好,赶忙道歉,又问道:“不知女郎来自哪一姓氏?”
程禾笑了笑:“我姓程。”
姜寿一怔,程?神族谱系中有“程”姓吗?
月苍已经向前走了,姜寿不好耽搁,打马跟上,仍是疑惑地看了程禾一眼。
泰泽城之雄伟繁华与青盐城不相上下,只是外城主街肃清了,行人跪在道路两旁,安静如鸡,显得冷清。
他们直入内城,先进神庙。
程禾是第一次来到上城的神庙内部。
主殿深广高阔,肃穆宁静。
廊柱与墙壁上皆是巨型的连幅壁画,气势恢宏。
壁画讲述了远古时期,大地上最初诞生了十二个月亮,十二月与十日凌空,使得天地秩序混乱。
月神和日神诞生在这混乱混沌的时期,各自吸纳白昼与黑夜的力量,将世间的昼夜、四季、年轮规律稳定下来。
十二个月亮合为一月,月神有十二相,但是其中两相散失,神力有残缺。
程禾看着正中央那些金装银裹,浓描浅画,神态栩栩如生的神像,又见诸神像前各有一尊铸造精美,纹样繁复狞厉的青铜巨鼎,不禁惊叹且疑惑。
叹自然是叹十鼎的体型和工艺,放在后世,都得是各大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疑惑是疑惑在,程禾隐约觉得,那些空鼎之中有点东西。
有种隐约的能量在,绝非灵力,她体内灵元无法沟通吸收,但是却又能感觉到。
月苍与姜寿在每一个神像前虔诚地跪地祝祷,有宽衣高冠的神庙祝官持一盆圣水,以桂枝蘸水,洒在月苍身上。
这应当是一种祈福净秽的仪式,在月苍的眼神示意中,跪在后方的程禾也被祝官点了两下。
姜寿看向程禾的眼神更是惊讶,隐约兴味。
出了神庙之后,走了老远,化作小黑猫的狕兽才从不知道哪个墙根角落里跳出,跳到她怀里。
它有点讨厌程禾身上的圣水味道,呲了呲牙。
程禾跟着月苍进了内城正中的泰侯府邸。
月苍与姜寿去赴宴,程禾由人领着,去了一个名为“秋谷斋”的幽静雅致小院落。
安顿下来不久,便有人来叫她,大司徒和少君有请。
姜寿的院落阔大奢华,院中的珍禽异兽和年轻的男女奴一样多,是缤纷跳动的热闹。
书房里书案宽大,放着一幅精美细致的山川地形图,月苍站在地图前,招手叫程禾进门。
程禾走到他身边,闻到淡淡的酒味。
酒味在他身上都是好闻的,叫人有微醺的怡然感觉。
月苍见她一身赶路的风尘疲惫已经褪去,眼神柔和几分,指着地图上几个用炭迹标注的点:“这是泰地西北,翠微山一带的地图,这几个位置的地形与你的技术手册中描述相符。明日我便要启程赶回王都,公子寿的人会和你一同去这些地方勘探。”
程禾微讶,但又觉得合理。
月苍可是王畿的大司徒,哪里能一直滞留在外,必定是要回王都处理政务的。
那之后的二老板就是姜寿了,这位姜公子……
程禾看着姜寿,姜寿也看着程禾,笑道:“原来提出井盐开采的人是你,难怪了……”
他也没说难怪什么,程禾也没问,只是笑眯眯行礼道:“正是在下,之后拜托公子多多关照了。”
她这态度叫姜寿惊讶地一挑眉,但是月苍就站在旁边,淡淡看着他,姜寿也只能笑道:“好说,好说。”
三人一直商议到掌灯时分,还一起吃了顿夕食。
两个男人约莫是宴席上没少吃,都只略动了动筷子,程禾认真地把每一样菜都尝了一遍。
结论就是那碗大米饭是真好吃,其余的水煮黄羊肉啊、烤鹿肉啊,就一般吧,胜在食材新鲜,味道天然。
姜寿见她在另外两人住筷的情况下,还吃地不慌不忙,不紧不慢,旁若无人,简直像是见了怪物,又是惊奇,又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