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八分饱了程禾才放下筷子，在女奴们捧来的水盆中洗手，顺嘴说了句”谢谢“。
美貌女奴惊讶，姜寿倒是彻底笃定。
这程禾是个庶民女子。
不知是仗着什么，和他这样高位的神嗣贵胄相处，也泰然自若。
饭罢程禾要回自己院子休息，月苍犹豫片刻，说要送她。
姜寿在一旁挑了挑眉，确定了，程禾依仗的月苍的看重和宠爱。
看重，是月苍对井盐一事的看重。姜寿觉得那件事不靠谱，因为那什么井盐，都是以前没听说过的东西，凭这女子空口白牙说两句，就有了？
宠爱，倒是真的，明显得不能更明显。
姜寿年少时在王都大神庙的学宫里进学，那时就认识月苍了，因为更加惊讶，月苍竟然能看上一个庶民女子。
那女子虽说眉目清丽，身姿窈窕，笑起来时眼眸亮亮，梨涡甜甜，很是讨喜，但是这点容色在从前那位面前，不值一提。
姜寿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一时觉得月苍是被伤得狠了，入口什么都不挑，一时又觉得自己想太多，月苍何等身份地位，身边有一两个庶民女子或者美貌女奴，都不叫个事。
想来还是被那不靠谱的井盐之事给烦的。
月苍下令，后面又有王令，他不得不带人进山。
山里自然没有府里舒服，姜寿一方面不想做这不讨喜的苦差，一方面也怕在山里钻久了，自己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又该不老实了。
夏夜风柔，月色皎洁，两队提灯的女奴珊珊而行，分花拂柳，带着程禾和回到秋谷院。
女奴走了，院子里花影朦胧，程禾看出月苍有话要说，便在院中石桌前坐下。
“姜寿对井盐开采一事的信心不大，后面也许会让你为难。”月苍道：“但是这里是泰地，如此大的动作不好饶过泰侯。我会把辰羊留给你，另外给你通讯用的玉牌，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把贴身护卫之一留给她吗？
很有诚意，也很体贴了。
就是有点可惜不是寅犬，她跟寅犬很熟了，而且寅犬的一对一特训真的好。
再练俩月，程禾觉得自己跟程川对打，都能伤到他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程禾还是由衷道：“我明白，谢谢大司徒。”她的神色又严肃起来：“有一点我必须提醒大司徒，矿藏这种事有没有看天，不看人，我当时说到井盐，只是说了一种可能性，如果最后没有找到井盐矿，大司徒……不该治我的罪。”
月苍神色认真：“此事由我全权负责，我向你保证，此事不成，只要非你之责，你绝不会被治罪！”
程禾相信他这话，点头一笑：“多谢大司徒。我也向你保证，我会尽最大努力找矿。”
月苍看着她亦是一笑，但是这笑容还未展开，程禾又道：“成或不成先不说，我还想问，此事了结，我是不是，就能自由了?”
“你指的自由是，和我分道扬镳，再也不打交道的那种吗？”月苍沉声道。
程禾摆手：“不是，我说的自由是我行动自如，不必非得待在你或者你手下人的视线内。”
月苍眼眸垂下：“如今你也是自由的，辰羊只是保护你，不会限制你的行动。”
程禾精神一振：“真的？”
“自然是真的，只是你要把井盐开采这件事做完。”
“我保证！”程禾道，她都有点感动了，老板真好啊，对员工如春天般温暖。
她脸上都是笑，但月苍却欲言又止。
风轻月柔，紫薇花香气淡淡，小黑猫从院墙处返回院子，跳到程禾怀里，懒懒卧下。
程禾轻轻撸着小黑柔软的毛发，看着月苍：“夜色深了，大司徒明日就要启程回王都，要不要早些回去休息？”
月苍道：“若你愿意，还是叫我岁安吧。”
程禾想，从前她也不叫他岁安，她都叫公子。但是看着老板认真的神色，她从善如流点头：“好的，岁安公子。”
月苍仍然未走，气氛有些奇怪了，程禾撸毛的力道不由有些重，疼得狕兽小黑嗷的一声，窜远了。
沉默片刻后，月苍终于道：“你往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打算很多啊，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盖个小院子，修行，生活，和我阿弟还有子汀他们一起。”
“只和你阿弟他们一起吗？没想过要找个心仪男子……成婚吗？”月苍犹豫着，问道。
夜风大了一些，也凉了一些。
程禾沉默。
有些问题果然还是得面对。
月苍看到程禾低头沉默，以为她会像一般的年轻女子一样，羞涩回避这样的问题，但是程禾冷不丁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月苍愕然一瞬，雪白的脸颊一下子红透了。
程禾不由惊奇。
这人，这么纯情的吗？
月苍看着程禾那直勾勾的，惊奇的，甚至好似是在憋笑的神情，有些恼羞成怒。
这女子的反应永远出人意料，他不该这么慌张，他应该让她慌张！
他定了定神，注视程禾，轻声道：“是，我喜欢你。”
此行此话一出，程禾果然有点慌张了。
她抚了抚心口，心道还得是神颜，被神颜美男子专注凝视，深情表白，这冲击力，她的嘴差点越过大脑，直接说一句：那咱们交往吧。
当然不能交往。
程禾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声道：“说实话，能得到你的喜欢，我很荣幸，也…很开心。但是咱俩不太可能，你这样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娶一个修灵者女子为妻的吧。”
月苍并未沮丧，反而惊喜，因为程禾的意思是，她对他并不排斥。
月苍道：“此事有很多种解决的办法……”
“这很多种办法，是否大同小异，都是给我换个名姓，换个身份，伪装成一个神裔女子？”程禾道，嘴角勾起：“首先我没有神血，无法伪装成神裔，其次我也不愿意放弃我的身份姓名。我叫程禾，作为程禾堂堂正正，自由自在地活着，这是我最基本的愿望。在这个前提之下，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月苍一时不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