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苍不能回答。
程禾以手托腮,看着天际的明月:“我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只为和你共度余生的。那你呢?你愿意放弃一切吗?你的身份、姓名,你的财富地位,要放弃吗?”
月苍未言,他的薄唇抿起,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可真好看啊,程禾在心里感叹,他真的像是神庙里的神像活过来了。
他的味道也很好闻,程禾记得,是雪松,是晴阳,是一切美好诱人之味的集合。
但是他不会属于她。
这太虚幻了,不可触及。
也许会有个阳光帅气或者傲娇高冷的修灵者小哥,和她遇见。他们有一样的修行烦恼,一样的赚钱手段,喜欢一样的生活方式。
那才会是属于她的。
真是惆怅。
程禾将身子趴在冰凉的石桌上,微微侧头,拨弄桌上一片小小的落花。
她绸缎一般的黑发从颊侧垂落下来,随风轻晃。
月苍伸手,轻轻地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
“我要走了,王都里事务堆积了许多,我们下次相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看着程禾,眸光温柔:“你说的话我会认真想的,在有结论之前,绝不再提你我感情之事。”
月苍从怀中拿出一个碧绿的玉坠子:“这是通讯用的灵器,你想要找我,只需调动灵力和神念,默念想说的话便可。”
程禾接过灵器:“有字数限制吗?”
“最好在二十字以内。”
“这灵器可以啊,二十字足够讲清楚一件事了。”
月苍可以用灵器,他果然也是个修灵者,程禾真的好奇,月苍一个这样强大的神裔,怎么会修灵?
但是这事大约是个隐秘,程禾不好多问。
月苍笑道:“另外,我还欠你一千彩贝,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明天辰羊会给你送来。”
程禾咬了咬牙,还是道:“这一千彩贝我不要了。”
月苍意外:“为何?”
程禾道:“我知道你在青盐城那边还是有人手渠道的,这一千彩贝你用在渔村的幸存妇孺身上吧,尽量避免她们沦为奴隶或者冻饿而死的命运。”
月苍道:“我说过了,那件事并不是你的错。”
“是不是谁的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人我见过,相处过,想到他们命运,我心不安。”程禾声音低落:“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做这些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当然,若是此事让你为难,打乱你在北地的谋划什么的,就当我没说,钱还是给我送来吧。”
月苍含笑:“放心吧,不会打乱什么谋划,钱也足够,应是能救些人的。”
他如此说,程禾很是相信。
说来感慨,这世上让她觉得非常靠谱,说话她一定信的,就是俩人:程川和月苍。
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月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院子,走进朦胧的夜色之中。
程禾倚门惆怅片刻,回房睡觉了。
她心情很一般。
即为放走这么大一个帅哥,也为花了一笔大钱。
但是临睡前,她怀中骨片发热,程川告诉她说,他们在外城的?琈脚店落脚后,子汀把扶光穷奇两条腿上的皮毛、腿骨还有早就保存好的眼球卖了,得了整整三百青玉钱。
三百青玉钱,必然要轰动地下圆厅啊!
程禾忙提醒程川要小心被人盯上,程川回复他和扈昌会轮流守夜。
他俩的警觉性和实力程禾是放心的。
三百青玉钱,程川、子汀、扈昌三方分了,子汀另外给程川结了十个青玉钱的佣金。
一百一十个青玉钱到手,一万多彩贝!
一夜暴富了家人们!
那失去的一千彩贝已经不算什么了,程禾连骨片刻字都豪放了,连着嘱咐程川再买一个六合袋,给老妈买能够保存鲜奶不变质的灵器,还有带有异兽血统,奶水能滋补身体的羊。
程川的法袍也要换一换,还要找找那种,能做给建筑设置法阵的修灵者,以后在山上盖房子,肯定要有聚灵、防御等方面的法阵,卫护建筑。
一顿嘱咐发过去,骨片废了。
程禾换了上次程川买回来的新骨片,收到一个“好”字。
她哥一如既往惜字如金。
当晚程禾睡得可香,但是后半夜梦见,她去了王都,被月苍的一大群爱慕者追杀。
那些爱慕者都是神裔,还有男有女,各个能打。程禾狂逃,不知怎么逃到了前世高中教导处主任办公室里。
主任拉着张驴脸,训斥她道:“程禾,早恋是要被开除学籍的你知道吗?把你妈叫来,我这就给你办退学!”
程禾一下吓醒了,满身冷汗。
外面晨雾冥冥,有貌美的小女奴掌灯凑近,问她有什么吩咐。
程禾让小女奴下去,拥着被子发了会儿呆。
什么破梦,见鬼了真是。
她发了会呆之后,披上外袍走出去,问院子里值夜的女奴:“那位大司徒走了吗?”
问题问出口她又觉得有点蠢了,这小姐姐一直守在着院子里,肯定不知月苍走没走这种事。
结果女奴恭敬答道:“回女郎,大司徒两刻钟前来了咱们院里,站了一会儿便走了,他说若是您早起,叫奴转告您,他启程早,您不用去送,昨日行路辛苦,您可以多睡一会儿。”
程禾闻言,想到自己荒诞不经的梦,在清晨朦胧幽淡的雾气中,怔怔出神。
第二日程禾也跟着姜寿启程了。
姜公子的队伍十分庞大,四辆大车,一辆有青铜顶盖和垂幔的给他坐,剩下的堆满了他的行装。
照顾他起居的男女奴、作为护卫的蛮奴,还有几个认路的向导加上采矿匠人,六十来人,走在山道上,颇有浩浩荡荡的气势。
整整两日,他们才走到地图标注的第一处采矿点。
正是巳时末刻,天色半阴不晴。
程禾查探了山间溪流,山坳中的地下暗河,发现此处水质正常,含盐量极低。
她选了一处空地,让匠人挖井。
工具原始,人力不足,一口十米深的浅井挖了一整天。
这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那井底并未发现卤水层。
姜寿的神情似笑非笑:“等了一天,什么都没有,程姑娘接下来还要怎么折腾?”
“这里没有盐,去下一个地方。”程禾道。
姜寿的眸光冷了下来:“若是下个地方还没有呢?”
程禾看他:“自然还有第三个地方,找矿是件艰辛的事,这才第一个挫折,姜公子您就想受不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