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禾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啥?”
姜寿嫌弃地递了一个缟绸帕子过去:“留在我府里,你不愿意?”
“以什么身份留在你府里?厨娘?侍候你的女奴?还是……你的姬妾?”程禾无语道。
说到“姬妾”两字,姜寿怔了一下。
程禾看他神色,顿时警惕:“我不愿意,不做女奴,更不做姬妾,你要是因为我做饭好吃就想让我留下,那好办,给我两个厨子,我保证他们半年出师,手艺不会比我差。”
她想了想补充道:“我不白教,要收钱的,半年,两个人,一人一千彩贝吧。”
姜寿遮掩眸中的淡淡失望,嗤笑道:“两千彩贝,你当本公子是冤大头呢。”
“嫌贵就算了。”程禾暗暗舒了口气。
她平日里要修炼,现在还要找矿,真没时间带徒弟。
两千彩贝,不赚也罢。
吃完夕食,程禾还是在原来那个小院里休息,夜半打坐,她又听到那个奇怪的哨声。
一声,两声,三声,尖锐刺耳,叫人神魂都跟着震颤!
什么玩意儿?难道真是走火入魔?
程禾捂住扑通乱跳的胸口,心想一定要催姜寿尽快启程,明天,最迟后天,她就得回山上一趟,让子汀给她诊断一下。
就算现在还没走火入魔,这哨声听多了也不得了。
一夜仍旧是大晴,空中冷月如钩,星河灿烂。
第二日程禾和姜寿一起吃朝食。
照例是程禾做饭,姜寿吃得享受。
大老板月苍,二老板姜寿,跟这俩人在一块的时候,程禾既要当员工,又得当厨娘。
万恶的神裔阶级!
一顿朝食没有吃完,七星便进来禀报事情:“公子……”他看了一眼程禾。
程禾自觉把耳朵捂上,姜寿笑了一声:“说吧。”
七星道:“五公子回来了。”
“这么快?杀完异兽了?”姜寿有些惊讶。
七星道:“好像没能杀掉异兽,还受伤了,主君和主母都赶去了五公子的院子。”
姜寿立刻来了精神:“哈!姜周果然是个废物,带那么多人,连个畜生都杀不了。走走,去看热闹。”他站起身,又问程禾:“你去吗?”
程禾莫名其妙。
她去干什么?围观贵族家庭兄弟阋墙?她嫌自己命长吗?
程禾不去,姜寿自己兴致勃勃踏进姜周的院子。
姜周的院中此时正人多忙乱,卧房里血腥味浓郁。
姜寿心中一喜,这么大的血味,姜周这是多重的伤,不会要死了吧。
但是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姜周只是胸前和大腿各被划了一刀,血流的不少但不致命。
更多的血来源于廊下台阶上趴着的女子。
那女子在这里实在太突兀了,她乌发散乱,浑身鲜血和不知名的黏液,一条胳膊弯折,背上长长伤口里冒着黑色的死气。
“是那个蛮修贱人伤的我!是她还有她那些同伴,他们在我们和异兽战斗的时候偷袭,若不是那些蛮修,儿肯定已经将那些畜生的头斩下献与阿父!”
卧房雕花大床上,刚包扎了伤口,脸色苍白的小公子指着窗外女子,带着哭腔控诉。
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似的,废物!姜寿站在门边,在心里嗤笑。
雍容美艳的周夫人此时面色沉冷,怒声道:“将那蛮修女子拖下去,搜她梦境,看她还有无同伙,若有,一并杀了祭神!”
“不,不能轻易杀了她,要给她上墨刑/上刖刑,剖腹,炮烙,做成肉酱!”姜周含着哭腔恶狠狠道。
泰侯府娇养的小公子,这辈子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他的疼痛,自然要让别人成百倍的疼痛来还!
有蛮奴将台阶上的女子架起,姜寿的目光在她面容上扫过。
麦色的肌肤,长眉挺鼻,眼眸狭长,乍一看像个少年。
她的左眼被打得肿胀,但仍奋力睁开,死死盯着半敞的长窗,盯着长窗里被锦绣包裹的贵人们。
姜寿的目光和她交接了一瞬,不由皱起眉头。
这女子和程禾差不多的年纪,却有尖刀一般的眼神,叫人看了浑身都不舒服。
姜寿收回目光,问姜周:“蛮修为什么要偷袭你们?他们看不出你们是神裔吗?”
姜周雪白的小脸上又是委屈,又是愤怒:“谁知道他们为什么偷袭!蛮修都是疯子!若非他们搅局,我们的死伤怎么会那么惨重!三个神庙守祧,两死一重伤,我的随身蛮奴也死了,我也差点死掉!”
“阿弟离死还远呢。阿兄我只是想不通,蛮修傻吗?还是跟你或者哪位守祧有仇?平白无故为何要招惹神裔?”姜寿走到厅堂门口,喝住要将修灵者女子拖下去的蛮奴,笑道:“不如让我来搜她的梦境,看看这帮蛮修发的什么疯。”
周夫人冷冷道:“阿寿难道不知,但凡战力强大的异兽,皮/筋/肉/骨等等皆是宝物。蛮修中有炼器师,专以异兽身上的东西炼制灵武。这帮蛮修起了贪念,想着伏击神裔,抢走异兽尸骸,完全可能。你揪着此事不放,是不信你阿弟,也不心疼你阿弟吗?”
说到最后一句,周夫人冰冷的语气有所缓和,有些许质问,更多是委屈。
周夫人说完看向在窗边负手而立的泰侯,轻声道:“夫君,周儿从未受过这样重的伤啊。”
这位夫人是雍容华美的长相,但是撒起娇来,黛眉轻蹙,红唇微嘟,眸中一点轻雾似凝非凝,极是惹人怜爱。
泰侯原本因为姜周未能斩杀异兽,还损失两位神庙守祧而心烦,但是看着妻儿的疼痛委屈,看着他们依赖信任的目光,终究是软下心肠,握住妻子的手,温声道:
“我知道,我也心疼周儿。异兽也受了打击,周儿不是没有功劳。那蛮修女子便交给你们处置,随便怎么处置都行。”
周夫人含泪而笑,姜周感激又孺慕地看向父亲。
一家三口紧紧依偎,场面温馨叫人想要落泪。
姜寿独自倚在门边,嘲讽一笑。
蛮修偷袭一事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要紧呢?他阿父不在意这个。
娇妻爱子,只要他们一哭,什么错都没有了。
刺眼刺心,不如回家吃块程禾做的米糕,压压心里的腻味。
姜寿转身走了。重伤的修灵者女子被拖下去,关进了神庙的暗牢。
女子躺在潮湿的稻草上,感受生命被死气侵蚀,充满仇恨的眼眸中,渐渐涌出泪水。
“阿父,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道。
与此同时,临近三水村的山林中,连讳将那个还剩一口气的弟子扶起,听他在耳边呢喃几句后,眸中浮起巨大的惊恐。
“夭夭……夭夭她被神裔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