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讳有个女儿，名叫连夭夭。”
程川将最新打探到的消息传给程禾。
虽说暂时和湮凤宗达成了和解，但是对方态度不好，又比他们强大太多，程川仍旧在收集对方的信息。
“修行资质很好，据说双十年纪，已经是二境巅峰修为。”
程禾合上玉简，若有所思。
如今他们传讯灵器除了骨片之外还有小玉简，玉简能写的字多，而且能重复利用数百次。
就通讯工具来说，算是是鸟枪换炮。
程川的意思是多注意这个连夭夭，作为连讳唯一的女儿，她应该也是连讳最大的弱点。
将来若起冲突，连夭夭说不定就是破局的关键。
程禾正想着是否要尝试认识连夭夭，姜寿回来了。
这人走时兴致勃勃，回来的时候满脸戾气。
他将披风扯下，扔到七星怀里，烦躁地坐到程禾对面。
“我想吃米糕。”他道。
程禾道：“可以做，但是要钱。你在大司徒的三百彩贝里上再加二百吧，我可以把配方留下。”
“你掉钱眼里了？”姜寿心烦道，见程禾神色丝毫未动，又道：“行吧行吧，我给四百彩贝，比月苍多一百。”
“好嘞！公子稍等，米糕马上就好。”程禾笑眯眯去了灶房。
公子哥的钱是好挣啊。
一锅热腾腾的米糕摆上桌，姜寿咬了一口，软糯香甜，感觉心情好了一些。
程禾坐在桌子对面，托腮看他。
有一说一，姜寿虽然脾气臭，但是脸嘛，没有月苍精致，但是棱角更加分明，眉眼飞扬如星似剑。
如此桀骜热闹的人，偶尔沉寂下来，眉宇之间淡淡愁色，竟然很叫人心疼。
程禾没忍住问了一句：“你阿弟没办好差事，但是也没有受罚吗？”
姜寿眼眸微垂，声音淡淡：“我阿父宠他，再大的错也会给他兜住。”
程禾其实听到了之前他和七星的对话，便问道：“杀畜生，可是又有异兽伤人的事了？你弟带了不少神裔去吧，就杀不了？多厉害的异兽？”
“也没多厉害，姜周说他被蛮修偷袭所以才伤亡惨重。”
程禾一怔，被修灵者偷袭？
这么大胆的修灵者吗？
翠微山砥砺峰上，程川在跟石老学拳。
学拳首先是要锤炼筋骨，筋骨不强，拳头无力，学再多招式都是无用。
程川浑身绑满沙包，在悬崖畔鼓荡的冷风中扎马步。
天际风云变化，眼看又是要天阴落雪，石老在一旁就着炒黄豆喝酒，看着天色，正想叫程川休息一刻。
远处却凌空而来一个身影。
凌空！
石老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喊道：“坏了坏了！连讳来了！你小子不是说，已经跟连讳和解了吗？”
程川立刻站直身子，吹响木哨。
尖利的哨声唤住山腰或忙碌或修行的几个人。子汀立刻抱着蓁蓁，带着弯弯沿着一条隐蔽小路隐入浓密的樟木林中。扈昌几个纵跃，来到峰顶崖畔。
连讳在悬崖前几丈外凌空悬停了片刻，随即落在嶙峋巨石之上。
依旧是那样惊人的气势。
程川被扈昌和石老保护在身后，但是站在中间，他眯眼问道：“连宗主不是承诺过，和我宗再不往来吗？如今又是何意？”
连讳脸上的神色极为怪异，似乎悲愤，又似乎急切，狭长眼眸中的目光有几分不甘和闪躲。
这样的神色让扈昌两人越发紧张起来，石老微微向前一步，扈昌在他的侧后方。
今天不会要交代在这吧？
但是连讳没有攻击，他在原地站了几息之后，忽然抱拳，身子深深弯下去，嘴中艰难道：“连讳有一事，想求且行宗诸位帮忙。”
程川大惊，扈昌和石老也是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骄傲刚直的连讳，五境大修，在求他们帮忙？
程川定了定神，谨慎道：“我们人少力微，怕是没什么能帮连宗主的……”
“不，此事只有你和你阿姊能帮。”连讳道，他的神情依旧纠结，出口的每个字都含有切齿的苦涩：“我女儿被神裔带走，现在生死不知，我们在泰泽城内城外城牢狱中都没能找到她，我想…求你和你阿姊，打探我女儿是否被关在泰侯府或者神庙。”
程川惊诧不已。
早上刚和程禾说到连夭夭，傍晚就……
连讳心如火煎，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指尖，强迫自己把那高高竖起的尊严之墙再砸一个大洞。
“之前的事，都是湮凤宗的错，都是我的错，若要赔偿钱物，或者下跪道歉…”他的语声干涩地顿了一下，随即更加坚定道：“要我自断一臂或者废掉一身修为都可以，只要你们帮我打探出夭夭的消息。”
他这一身修为，能出入内外城牢狱，若是去泰侯府或者神庙，也有活下来的可能。
但是这可能有什么意义？
他不知泰侯府和神庙地形布置，但凡暴露，一场大战之后他八成会死，夭夭必死，湮凤宗怕是也要覆灭。
他心头是血淋淋的追悔和自责。
为何要让夭夭跟着去三水村？为何不是他自己去？为何要管异兽的事情？
就为了和三水村村民熟识，为了那一声“小神仙”吗？
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怎么多年之后，他面对神裔仍旧如望大山，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呢？
这么多年的憎恨/厌恶/警惕/躲避，还有对且行宗两个年轻人固执的偏见，都太可笑了。
一日之内，连讳的头发白了一半， 挺直的腰背弯了很多。
他年近六旬，如今终于像个真正的老人了。
程川依旧没有说话，他脑子里想着此事前后，连夭夭被抓的原因，程禾打探消息的难度，以及连讳值不值得他们冒险帮忙。
他的沉默让连讳以为是高傲的拒绝，连讳沉默片刻，掀起袍角，在程川跟前跪下。
“求程宗主帮忙，若夭夭能得救，连讳今后必以且行宗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