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试验磨出的面粉，颜色并不雪白，质地也不细腻，卖相其实一般。
周夫人瞥了面粉一眼，含笑道：“你是要我们留下，尝尝你用这些粉做出的吃食？”
不说那些粉能做出什么，如他们这样的大贵族，也不轻易吃外食。
有资格给泰侯府敬献食材的，起码也得是有恒产的国人。
这女子实在是胆大。
泰侯公务繁忙，况且又在气头上，哪里会有此耐心，揉着额角对身后蛮奴道：“把这女子赶出去！”
小山般壮硕的蛮奴听令行事，便要去抓程禾。
姜寿一个箭步上前，瞬间神相附体，一刀砍向那蛮奴臂膀。
蛮奴猝不及防，眼见一条胳膊就要没了，程禾却已经与姜寿同步展开阵法，以老虎灵物撞开蛮奴。
朔月刀砍在灵物身上，老虎消散。
泰侯不敢置信：“你…逆子！为了这女子你敢跟父母动刀？你是想杀了我们我们吗？”
“一个肮脏蛮奴也敢碰她？”姜寿声音森冷。
那蛮奴听了这话没有半点愤怒，只是感激地看向程禾。
程禾看一眼周夫人隐含笑意的脸，心道事情走向越发不对了。
这怎么像是继母挑拨离间，豪门长子为爱与家族反目的戏码？
程禾对泰侯道：“侯君，我提出在山中寻盐的时候，长公子也是您这样的反应，觉得我在说胡话。盐矿带给泰地多少收益，您最清楚，盐矿能行，您怎么就知道面粉不行呢？”
闻听此话，泰侯浓眉微皱，终于正眼看了程禾一眼。
程禾见此便续道：“您要实在不喜欢面粉，那我直接进献给王上好了，或者给旁边的津地，或者襄地，验证面粉味道只需要坐着等吃饭罢了，想必王上或者津侯，宜襄伯总有一位是能腾出这个时间的。”
“你在威胁本侯？”泰侯眼睛眯起。
周夫人对程禾越发惊讶了。
程禾道：“这不是威胁，这就是我之后的打算。现在您决定吧，若是不稀罕面粉，我把这些面就地倒了，若是您愿意一试，我这就去给您做饭。”
泰侯半垂着眼睛看她，沉默中暗含威压。
程禾眸光清凉坦荡，避开了试图将她挡住的姜寿，直视泰侯。
泰侯腮边肌肉动了动，终于道：“好啊，本侯只给你一个时辰，若是你这面粉不能吃，不好吃，你的户籍就别想要了，你的山，本侯也能收回。”
作为泰地侯爵，他拥地七百里，带甲两万余，便是在一些小事违逆王令，也不会有什么代价。
程禾瞳孔微缩，没想到泰侯敌意这样大，直接要收回她的山。
这就是老派的神裔们对修灵者的态度吗？
如此倒显得月苍和王都那位女王越发让人钦佩了。
姜寿上前欲要阻止程禾，因他知道程禾是如何看中自己的山头。
但程禾安慰地看他一眼，对泰侯道：“我同意，一个时辰，还请侯君和夫人安心等待。”
她微施一礼，端着面粉盆前往灶房。
姜寿与她同行，低声问着所需食材调料。
泰侯看着两人的背影，脸色阴沉。
周夫人也看着两人，神色却有些兴味。
程禾钻进灶房，她对姜寿院里这个阔大的灶房已经很熟悉了，对灶房中负责炊事的女奴们也熟。
时间紧张，她不说废话，吩咐道：“准五斤以上猪前腿肉，剁碎成肉馅，越碎越好。准备一斤牛腩肉，准备温水/酒糟，准备鸡蛋，还有小铜炉。”
女奴们对这些食材的配比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都听话地去准备了。
程禾加水和面。
真是许久不和面，手法都生疏了。
姜寿在一旁看了片刻，到底忍不住烦躁道：“为何要答应我阿父那个赌注？吃食这东西每人都有不同口味，就算你做的好吃，但阿父可以说不好。”
程禾专注揉面，试图找回从前的感觉，闻言头也不抬道：“没事，我心里有数。”
揉面耽误了一些时间，程禾没有酵母，只能用酒糟加上面盆底下垫温水来发酵面团。
一半的面团密封发酵，另一半中的三分之二被程禾又擀又抻，做成劲道的宽面条。
女奴们将猪肉馅剁好了，程禾迅速切好牛腩，焯水冷却后下锅炖煮。
程禾随身的小锦囊是个小号的六合袋，里面装着钱/小黑日常要吃的糖，还有各种程禾自己采集来的野香料。
就是靠着这些野香料，程禾炖出来的肉才能叫人香掉舌头。
牛腩炖上之后程禾利落地调猪肉馅，还是调料少了，肉馅没有特别出彩，但也无法。
大面团仍在发酵，程禾转向那个小面团，犹豫片刻，还是下手了。
打碎大团猪油，还有五个蛋黄，和面团一起使劲按揉，揉成一团金黄。程禾忍痛将最后一块蔗糖融化进面团中，使得那金黄更加耀目。
真是最后一块了。
小黑再想吃糖，只能等明年开春。
面团揉好，程禾捏成扁扁圆圆的十块，放进那封了口的大肚铜壶中，以灵力加热烤制。
这时候就很想念程川，若有他在，烤制的火候一定能拿捏地十分完美。
即便只有五分完美也能烤熟了，程禾终于在火灵力完全耗尽时闻到了壶内传出的甜香味道。
大面团发好了，程禾检查了一下。
没有酵母发的好，但是勉强能接受。
时间已经所剩不多，程禾抹了把额头的汗，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灶房里忙成一团，宽阔洁净的廊沿之下，姜寿一人独坐，眉目沉敛，一身郁气。
但他偶尔抬眸，看向灶房窗子里显出的忙碌身影时，那股郁气又会淡去几分。
周夫人一直没走，她坐在院中花架下喝茶，纤长的指尖来回摩挲着灰陶茶碗的边沿，眸光深沉。
一个时辰即将耗尽之时，姜周来了，他胸前腿上的伤口早已结痂，行动无碍。
因着兽患一事落空，准备拿来撒气的修灵者女子也死了，姜周一直心气不顺，每日在院中折磨奴隶。
“听说有个贱民女子竟敢和阿父打赌，本公子来看看她会怎么死。”姜周不怀好意地看向姜寿，笑着喊道。
泰侯也进了院子，所有人都起身迎接。
“别耽误本侯时间，有吃食就快点呈上来，没有吃食就交出山泽地契。”他沉声道，院中气氛变得紧窒低迷。
他话音刚落，灶房之中传出一股香气。
那香气霸道浓郁，又似乎绵软香甜，叫人口舌不由自主生出津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