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传到院子中，院中所有人都忍不住深呼吸一口。
泰侯先是不由自主的陶醉，而后讶异，再然后眉间起了褶皱。
程禾带着端托盘的女奴走出灶房，对泰侯和周夫人各行一礼，看向姜周。
这就是姜寿那个无耻无能小弟弟了。
唇红齿白，单看容貌像个秀丽可爱的小姑娘，但是眉眼间皆是倨傲与戾气。
院子正中已经摆好了一个长条大桌，程禾将其中一个盛着深口大陶钵的托盘放下，打开盖子，露出一钵汤浓肉美的牛肉面。
浓郁的酱色底汤上飘着无数个金黄色的油圈圈，匀细奶白的面条如雪坡在棕色大地上露出一个羞涩的顶。
青菜的翠绿更显俏皮，牛腩的棕与红层层分明。
这一钵面的香味随着蒸腾的热气发散在冬日，叫人浑身涌起一股急切的热。
姜周张着嘴，口水差点滴下来。
姜寿用眼角将三人的神色过，嘴边哼笑。
程禾手脚利落地给将面分成五份，自己那份最小，主要用来示范吃面的方法，以及试毒。
她夹起一筷子面吃到嘴中，咽下后笑道：“汤面肉菜都可以吃，不过请大家注意品尝面条，因为这就是用面粉做成的。”
泰侯盯着自己面前那碗勾人馋虫的东西，脸色不太好看，但是他是个体面的老派贵族，这么多人看着，他也没有出尔反尔，直接掀了桌子的脸。
他试着用筷子挑起了一根面条，送到嘴中，眼睛微微瞪大。
劲道软糯，爽滑弹牙，清淡绵长的麦香外包裹着霸道的肉汤味道，香得另人惊叹！
这真是面粉做成的吗？
麦米磨成粉，真能做出这样的美味来？
周夫人亦是惊叹，她多吃了两口，又将肉，青菜，还有汤汁都尝了尝。
“也，也就一般，这什么面条，谁知道是不是用面粉做的，或许是用别的食材冒充的！”姜周吃得最多，喊的最大声。
程禾笑了笑，招手再唤了两个女奴。
“这是剩余的一点面粉，这是加水和面之后的状态，这是擀成面条后的状态，煮熟后的状态在各位的碗中。”程禾接过其中一人的托盘，向几人展示面粉的加工过程。
早防着这一招呢。
姜周先是好奇地拿手碰了碰，随即呲牙：“就算确实是面粉做的，那也不好吃，本公子就觉得不好吃！”
“吃食这东西确实是见仁见智，但是总要有个标准，我这里还有些包子。”她掀开另一个巨大的陶钵盖子，展示出一钵雪白胖乎，香软诱人的鲜肉大包子，
“三十个包子，四位一人一个，剩下的便随机分给外面的人，如果超过半数人都说好吃，那就算我的包子不错，侯君觉得可公平？”程禾笑问。
包子太圆太漂亮，正面的花褶捏得近乎完美，真如一朵花盛开在雪地上。
几人都看直了眼，姜寿也不例外。
泰侯心中直觉排斥程禾所说的“分给外面的人”。
外面都是什么人，配和他吃一样的东西？
况且一个包子能吃饱吗？他至少能吃三个吧。
两个念头冒出来，他心中一惊。
这不是在馋那包子吗？馋到想要独占，不正是已经承认面粉能够做出美食？
泰侯面色不虞，沉默不语，姜寿懒懒道：“分，府里兄弟姐妹姬妾小孩，一人一个，看他们吃了是不是还想吃。”
他一挥手，七星上前，就要接过女奴手中托盘。
泰侯沉声道：“不用了，我们几人吃便好，本侯还不至于为了点面子睁眼说瞎话。”
程禾便将包子放到桌上。姜周有些犹豫，到底抵不过馋劲儿，伸手抓了一个。
一时院中只剩急切的咀嚼声，还有周围人暗暗咽口水的声音。
泰侯把最后一口咽下，到底没有去拿第二个，他垂着眸子，神色叫人看不清楚。
院中安静片刻，气氛逐渐又有些紧绷。
程禾垂手站在桌前，对这位泰地最高的权力者缓声道：“其实面和包子这样好吃，是因为我厨艺不错。面粉的潜力确实是无限的，不过也就是主食的一种，和稻米区别不大。侯君手掌一地，肯定明白面粉能吃的意义在于小麦能种，小麦是旱地作物，最适宜泰地北段大规模种植。”
泰侯仍是没有说话。
程禾道：“除了种类繁多的日常吃食之外，我这里还有几个以面粉为原料的食方，做成的吃食便携耐放，应当可以做军粮。“
泰侯这才抬起头，目光灼灼看向程禾。
程禾笑道：“侯君，我的户籍和山泽地契应当是保住了吧？”
泰侯哼了一声：“本侯不会动你的户籍和地契，面粉一事，算你有功。”
因着损了面子，泰侯顿了片刻才道：“敬献军粮食方一事，也算有功，但是你到底是个庶民，泰侯府以后还是少进，也莫要奢望不该奢望之事。”
还是这样的态度。
程禾皱眉，心想这个“不该奢望之事”，是指和姜寿牵扯吗？或者说爬上枝头，当姜寿姬妾的念想？
这帮贵族可真有意思。
程禾淡声道：“侯君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来泰侯府。另外，我没有要爬上长公子或者您其他所有公子床的想法，从前没有，如今没有，今后也不可能有。”
她的眼睛在姜寿和姜周身上溜了一圈，重点在姜周身上停了停。
意思比较明显，这个公子尤其看不上。
泰侯的脸色更难看了，姜周差点炸毛。
姜寿也紧盯着程禾，满身郁气。
程禾忽视这些，只是仔细揣摩了一下泰侯的立场和态度，不无遗憾和郁闷地调整了心里的预期。
她又唤出一个女奴，端下一个均匀摆放着金黄灿灿小饼子的陶盘：“这是今日用面粉做的最后一样吃食，一种甜口的小点心，请诸位尝尝。”
泰侯建姜周咬了一块小饼，神情夸张，不由也尝了一口。
他眼睛瞪大了。
甜！香甜！
香甜酥软！
这种滋味是此世人们的味蕾极少体验到的，一吃便惊艳不已，欲罢不能！
这比包子和牛肉面更让几人着迷，十块小饼转眼便被瓜分一空。
”这是什么？可有食方？”泰侯问道，素来稳重的人声音里带了明显的急切：“把食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