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侯姚窕，三言两语间，已经表明了态度。
寒地要拿大头，和王畿联盟，争取把泰地从这件事里挤出去。
月苍安静喝茶，没有第一时间表态。
泰侯沉声道：“寒侯莫不是忘了，铁矿是我泰地找到的，若是没有泰地，你别说八成，连半成都没有。”
这话是有力度的，因为找矿之功难以忽视。
姚窕问道：“那泰侯觉得泰地应该拿多少？”
“至少六成！”泰侯道，他也看向月苍：“泰地也愿将其中三成，献与王上。”
姚窕愕然，本就亮堂的嗓门更是高上帐顶：“矿山在你泰地境内的部分半成都不到，一个找矿的功劳，就值五成？”
泰侯厌恶地皱起眉头。
这寒侯也是个神裔女子，但是贵女仪态半分没有，比个男人还要粗野。
多跟她待一刻都是煎熬！
他的声音冷硬了几分：“有一才有二，没有人找矿，就不会有矿，本侯认为，找矿功劳就是值五成，若是寒侯不服，我们不如就到王都，请王上和大宗伯定夺。”
姚窕与泰侯对视片刻，见他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转向月苍：“大司徒有什么看法？”
月苍将茶盏慢慢放下，他没有看姚窕或者泰侯，而是看向泰侯身后的姜寿，问道：“姜世子，你也觉得找矿的功劳能值五成吗？”
他这一问让帐内众人都很惊讶。
三方谈判，泰候在此，没有姜寿说话的份吧。
泰侯惊讶之后心中微喜。
找矿的功臣是姜寿，月苍询问姜寿的意见，是承认找矿功劳之大。
姜寿迎着月苍的目光，坦然点头：“是，找矿的功劳值五成。” 月苍便垂眸，缓声道：“本官也是如此认为。”
泰侯脸上已经有了笑容，他轻蔑地看了姚窕一眼。
姚窕却没有失望或急切的神情。
姜寿道：“但是找到矿山的不是我，是她。”
姜寿指向角落里的程禾。
程禾正在数帐篷毡布上的经纬线，闻言愣了一下，抬头就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
什么情况？
程禾看向姜寿，姜寿对她一勾嘴角。
你勾个毛线的嘴角啊！
我正听得热闹，谁让你忽然ue我的？
程禾赶忙在帐中众人面上快速环视一圈。
泰侯是震惊，震惊于姜寿忽然推出程禾，又愤怒程禾已经被推出来。
寒侯是目光灼灼的打量，那目光让程禾觉得身上要着火了。
月苍是微笑看她，笑意安抚。
程禾在脑子里回想一遍进帐到现在的几轮谈话，目光溜回姜寿身上，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想。
她低头一礼，声音平静：“民女程禾，受姜世子所托，在这一带寻矿，铁矿山确是民女机缘巧合之下寻到的。”
姜寿微抬着下巴，似乎程禾的功绩让他也跟着骄傲了。
姚窕瞅着泰侯那脸色，笑出了声：“原来矿山不是世子找到的，那这找矿的功劳不在你泰地啊。”
泰侯看了一眼程禾，咬牙道：“这女子也是泰地之人，她的户籍在泰地！她的功劳怎么就不算泰地的功劳了？”
好无耻！
程禾震惊。
泰侯的无耻程度总能刷新她的认知！
“下令给她户籍的是王上，经办之人是本官，她的两座山也是王上点头给的。”月苍不紧不慢道：“泰侯不过是听令办事，要侵占功劳，恐怕不够格吧。”
泰侯将手中陶杯重重放在桌上。
杯底破裂，焦黄的茶水向外漫流出去。
月苍对泰侯的愤怒却没有丝毫反应，他的语气依然平缓：
“况且，程姑娘虽非神裔，但也是我滢国子民，她所做之事，功赏过罚，都该由她自己承担领受，怎么也推不到她所在之地的侯爵身上吧。若是真能这样推，泰地杀人纵火之辈的恶行，也都是泰侯你的恶行吗？”
“本侯说的是，她的功劳归属于泰地，而不是本侯！”泰侯怒道。
月苍问：“‘泰地’是什么？是指泰地所有的人吗？可是矿山是你的，矿山所得财富是你的，你难道会分给泰地的每一个人？你连首要功臣程姑娘，都不会分一丝一毫吧。”
泰侯哑口无言。
他略有迷茫，并且十分奇怪。
月苍这话，难道是说，泰地的每一个人，即便是贱民，即便是奴隶，也有资格分得矿藏吗？
荒谬啊！
泰地是他泰侯姜巳的，泰地的一分一毫，泰地子民的一分一毫，他想取便取，想占就能占，有什么应不应该？
但是即便他心中有万千反驳的话语，万千的怒火，此时也不能肆意发泄。
因为面前是月苍，他代表王畿之地。
月苍身旁的姚窕，身后的寒地虽不富裕，但是地域比泰地更加广大，兵力丝毫不弱。
他身后，他的亲儿子不仅不能为他支撑，反而捅了他一刀。
他孤立无援，今日注定要吃下大亏。
程禾在后面看的心里一阵畅快，同时也觉得惊讶。
月苍所说的话代表了他的真实想法吗？
他的思想，怎么有点亲民？
月苍见泰侯没有再驳斥，便扬声道：“本官赞同寒侯的提议，这片矿山产出，寒地五，王畿四，寒侯一。矿山所需人手，我们三方也是按照所得来派遣。”
姚窕立刻嗓门洪亮道：“多谢大司徒！” 泰侯的脸色已经阴沉到极点，坐在椅上的身姿似乎都有些颓然佝偻起来。
他半晌后才哑着声音道：“本侯，也赞成。”
月苍道：“如此，此事议定，我稍后便写一份奏略，呈给王上。”
姚窕笑道：“有劳大司徒了，本侯最怵写奏略这种事。”
月苍微微阖首，看向程禾，嗓音温淳：“抱歉，不能真将矿山的产出给程姑娘五成，但是姑娘于国有大功，除了例行的赏赐和嘉奖外，我代表王都给姑娘一万彩贝，作为酬谢。”
这结果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好了，程禾施礼：“民女谢过大司徒，叩谢王上。”
姚窕爽朗笑道：“又是找盐又是找铁，本侯看你是个祥瑞！本侯也要赏你，你想要什么?”
程禾快速地扫一眼姚窕，没有从对方的神色和目光中发现口是心非的阴暗算计，只有一般上位者对庶民的估量审视。
她定了定神，施礼道：“民女对寒地的寒时城十分向往，前日去了临近此处的小城雾满城，也觉喜爱，民女斗胆，想向寒侯讨要两处宅邸，两城各一处。”
只要了一点讨喜的小东西，而没有狮子大开口，这分寸让姚窕十分喜爱。
“这有何难！本侯让人给你挑两座大的，再配上些男女奴隶。”姚窕笑道，她看向程禾，觉得那清丽明媚的容颜让她眼睛舒适，于是又道：“主要配男奴，年轻健壮的，本侯给你挑上十个！”
程禾心说好！姐姐你可得说到做到，要一身腱子肉，胸又硬又大的！
她万分诚挚地道谢：“民女谢过寒侯，愿寒侯得神庇佑，福寿无边。”
姚窕的笑愉悦爽快，月苍和姜寿的脸却都有点黑了。
“不准配男奴！一个都不行！”姜寿嘀咕道，他又看向自己老子，提醒道：
“大司徒和寒侯都有赏赐，阿父一点表示都没有吗？”